東周社會尚武精神探源

  一、中國傳統文化與通識教育概念

  中國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在歷史上積澱下來的各種物質、精神、制度的事物的表徵和總稱,是指中華民族的整體生活方式和價值系統,涵蓋了中華文明演化而彙集成的民族特質、民族品格和民族精神。從時間緯度上來看,中國傳統文化主要是指我國的古代文化,即1840年鴉片戰爭以前的文化。

  通識教育*** General Education*** 是指標對專業教育和職業教育而產生,最終指向人的自由、全面和理性發展的教育理念。其概念肇始於亞里士多德*** Aristotle*** 提倡的“自由教育”***Liberal Education***。19世紀後期,高等教育開始面臨功利主義、實用主義、唯科學主義及唯市場取向的挑戰,高等教育體系內的專業分工越來越細,校內系科、專業之間的壁壘也愈凸顯。以自由學科為基礎的自由教育思想在美國發揚光大,演變為“一般教育”理念,並逐漸影響到包括芝加哥大學、哈佛大學在內的一些著名綜合性大學的課程改革,在世界範圍內對大學課程改革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二、中國大學通識教育的發展困境

  受社會經濟發展影響,至20世紀末,我國本科教育仍主要以專業教育為主,系科分類嚴格,專業壁壘明顯,通識教育的概念尚未引入。1995年,為糾正以往過分強調專業教育、忽視人文基礎教育產生的弊端,原國家教委成立了“加強高等學校文化素質教育試點工作協作組”,大學生文化素質教育工作開始在高等學校有計劃、有組織地開展、加強。主要包括:思想道德素質、文化素質、業務素質、身體心理素質。力圖通過加強人文社會科學、自然科學方面的綜合教育,提高全體大學生的文化品位、審美情趣及人文科學素質。在這一趨勢之下,我國許多著名的綜合性大學,開始紛紛提出類似的本科人才培養模式。“文化素質教育”與“通識教育”在教育理念上殊途同歸,國內學者也多有共識。如李曼麗博士認為“中國大學的文化素質教育就是通識教育”,是對傳統的專業教育理念和模式進行的反思。

  然而在實施過程中,很多大學都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仿效哈佛通識課程的外在分類方式上,很少認真考察美國大學通識教育課程的教學目的和具體要求。美國大學通識課程是本科生前兩年的“核心課程”,即國內的“必修課”,對教師和學生都有嚴格的教學要求和學術訓練要求,這些課程也成為這些大學的精華和風格所在。而中國的素質教育通選課是在地位上不屬於本科的主要課程和基礎學術訓練,僅僅作為在主課以外“擴大”一點學生的興趣和知識面。目前中國大學的通識教育大多將有限的通選課切割成五類六類或七類八類,追求門類齊全、無所不包,門類之間並行排列,不分主次。

  從歷史沿革來看,中國大學的課程體系是在本土建立起來的“西方模式”,中國古代高等教育中以閱讀儒家經典為核心的課程體系,以注重品德修養為中心的指向全人發展的教育理念在中國大學近代化過程中消失殆盡。而美國大學課程的內在核心價值沒有經歷過“中國式”的“課程中斷”。因此,一味在形式上模仿西方模式的通識教育,違背了通識教育“溝通現代與傳統、人文與科技,保持大學之道,而不致使文明斷裂”的實質。

  三、中國傳統文化與通識教育結合的必然性

  中國的通識教育迫切地需要走一條本土化發展路徑。應該注意到的是,中國古代高等教育蘊含了培養全人的通識教育理念。作為古代高等教育總綱領的《大學》開篇就予以明示: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於至善。”大學之道以彰明個人完美的德性的“明明德”為起點,通過 “新民”,即通過教與學,修己立人,推己及人,化民成俗,更新民眾,改良社會風氣,以需要畢生的精力去追求的“止於至善”為終極目標。做大學問者,其最終目的不是就學問而學問,而是全方位地求善,以磨練自我修養的和造福社會為目標。孔子本人編六經, 通六藝, 知行合一, 是全面發展的踐行者;以六藝而言, 包括“禮”、“樂”、“射”、“御”、“書”、“數”。這六藝之教涵蓋了禮法節度、典籍文化、邏輯思維、音樂素養、體育運動等諸方面, 本身就是通識教育的樣本。《論語》中提到“君子不器”, 《中庸》中“博學之,審問之, 慎思之, 明辨之, 篤行之”的學問主張等,都表明了中國傳統文化的通識理念。因此, 傳統道德文化可以作為繁衍和發展通識教育的土壤, 提供富含人文性、關懷性的文化資源和教育素材。

  近年來, 隨著中國經濟的強勢崛起和綜合國力的日趨強大, 對傳統文化的呼喚和重新重視已經成為國人尋根之路上的嚴肅命題。十七屆六中全會提出文化自覺,所謂“文化自覺”,是借用我國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先生的觀點:它指生活在一定文化歷史圈子的人對其文化有自知之明,並對其發展歷程和未來有充分的認識。換言之,是文化的自我覺醒,自我反省,自我建立。大學作為傳承和創造優秀文化的主要場所,文化發展繁榮的重要陣地,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的主要引領者,其首要任務是培養了解具有深厚的中國文化底蘊、並自覺提升中國文化影響力的文化人。

  因此,中國傳統人文教育與通識教育的結合,既是在人才培養上對中國堅持文化自覺,以文化強國,建特色問文化這一時代主題的迴應。同時,將中國優秀傳統文化作為資源開掘, 汲取“人文通識教育”和價值觀教育精華,是從大學之道出發對中國通識教育困境的迴應。

  四、中國傳統文化通識教育的實施建議

  中國傳統文化與通識教育的結合尚處於起步階段,還需要從課程內入手。

  公元前771年,尊崇禮樂的西周王朝滅於犬戎族。次年,平王都洛邑,自此中華民族進入一個全新的歷史階段——東周。與鎬京的西周王朝崇禮樂、重尊卑不同,東周社會隨著王室漸弱而來的是禮制的壞亂和征伐的無度。尚武精神在這一特殊的歷史時期再度興盛,並經數百年之流變和演化,最終固化為中華民族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特定的歷史淵源和文化內涵尤待後學細查。

  近年來,學界對上述問題給予了關注,並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如張豔萍認為,此時期的“崇尚武功乃緊承西周而來”,指出“在舊的社會秩序漸被破壞,新的秩序尚未建立的社會大動盪時期,最能解決問題的是武力,尚武之風因之必然盛行”。之後,付豪從國家戰爭的需要、國君的大力提倡、經濟因素的發展、遠古尚武風氣的遺留等方面初步分析了其盛行的原因。其他一些學者在論述某一地域或者某一民族的尚武精神之時,對此兼有涉及。但總體看來,學界對上述問題的論述尚不夠精審。筆者不揣冒昧,在總結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對東周社會尚武精神興盛的歷史淵源和文化內涵略作探討,以求教方家。

  一、東周社會尚武精神的興盛

  自古以來,在漫長的中國歷史中始終存在“文治武功”一說。人們業已習慣於一方面以文教佐天下,一方面以武功戡禍亂。先秦時代,在中華先民獨特的社會生活中,習武佔據著十分重要的位置。據《周禮·大司馬》記載:春天,管理官吏揮舞旗幟召集鄉民,在田野練習佈陣和戰法,瞭解擊鼓鳴金等軍事號令的含義;夏季,鄉民們鋪草宿營野外,進行夜戰訓練,並識別戰地;秋天,鄉民們練習出兵行軍,辨明軍隊中各種旗幟、戰器的用途;入冬,進行全面的檢閱,且進行大規模的實戰演習。每隔三年,則舉行更大規模的集體軍事練習。像這樣的舉動周而復始地進行,久而久之便成了平民百姓的生活內容。“四時講武,三年大習”,透露出先民習武生活方式的資訊。

  遠古尚武的風氣和習武的生活內容使得當時的人們形成了一些獨特的風俗習慣,凡因怯陣戰敗而死的人,死後要“投諸塋外以罰之”,因為“無勇”是最為人所鄙視的品格。相反,在戰場上英勇戰死的壯士,其遺孤和雙親每逢春秋兩季都要享受特殊的禮遇。祭祀儀式上,人們常常揮動著彩繪,隨著鼓點執持兵器手舞足蹈,通過舞蹈再現戰鬥的場面,形成了對勇武的崇拜和宗教式的狂熱。對男子的一些美稱如“賢良”、“俊士”、“桀俊”都跟“形貌壯大”的勇武之士有關,足見當時社會的價值取向。具有強悍民族性格的中華先民,在先秦時代長期為濃重的習武風氣所薰陶,從而形成一股強大的尚武精神,而且這一精神已融入先民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雖然中華先民的尚武情懷在夏、商、西周時期受到了官方的禮樂文化的衝擊,但在春秋戰國時期卻隨著政治分裂和禮崩樂壞再度興盛起來,並且成為中華民族精神鏈條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二、特殊歷史時期尚武精神興盛緣由

  夏朝尚忠、殷商崇巫、西周重禮,綿延千餘年的夏商周三代向素以禮樂之邦自居,禮樂文化居於官方正統地位,基於早期中華先民的尚武精神在此時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禮樂文化的嚴重衝擊。但是,尚武精神卻又在禮樂文化最為興盛的西周王朝之後再度興盛,中經數百年之流變、演化,最終固化為中華民族精神的重要部分,一方面是沿承了早期中華先民的尚武情懷,而更重要的方面則在於此時期所特有的歷史文化因素和民眾心理因素。

  ***一***經濟因素

  西周後期,隨著農業生產工具的改進和耕作技術的提高,部分地解放了原本束縛在公田裡的強壯勞動力。各諸侯的國君及卿、大夫們得以驅使更多的強壯勞動力,去開墾和耕種不用給周王上交賦稅的私田。特別是平王東遷後,周王室實力衰微,甚至是“禮樂征伐”這種標誌周王天下共主地位的事情,都不能由周王決定,而是由諸侯國君乃至卿、大夫們決定,那麼,諸侯國君為增強自己的實力,贏得爭霸及兼併戰爭,而在本國內致力於開墾私田之事,周王室更是無從制止了。至此,西周初年的那種“千藕其耘”的場面徹底瓦解,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新型的以租佃關係為主要經濟***的經濟體制。在此之後,各國基本都進行了稅制改革,齊國桓公初年“相地而衰徵”、晉國惠公六年“作爰田”、魯國宣公十五年“初稅畝”、楚國康王十二年“量入修賦”、秦國簡公七年“初租禾”。

  農業生產工具的改進、耕作技術的提高和經濟制度的變遷,舊有的奴隸主階層的政權受到削弱、破壞,解脫了原本束縛在公田裡的大量農奴,農奴甚至奴隸變成了農民,這是一個重大的變化。農民由於在人身上獲得了更大的自由,在生產之餘,還有能力去從事其他事情,東周時期,大量俠客與刺客的出現是這一原因直接導致的結果。這也是東周社會尚武精神盛行的一個重要原因。

  此外.經濟因素的發展,尤其是冶鑄技術日趨精湛以及冶鐵技術的出現和成熟,帶來了武器的更新與發展,新式作戰器具開始用於戰爭,如鐵甲、鐵戈、鐵矛等的出現。這進一步擴大了東周時期戰爭的規模,加劇了戰爭的殘酷性,在更深層面上推動了尚武精神在全社會的興盛。冶鐵技術的出現也帶動了鑄劍的發展,在越有歐冶子,在吳有干將和莫邪等鑄劍名家,名劍如魚腸、湛盧、拒闊等。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經濟的發展在兩方面促進了尚武的盛行,首先是解放了農奴的人身束縛,從而為尚武的興盛提供了可能;其次是帶來了武器的更新與發展,這是尚武興盛的一個間接原因。

  ***二***軍事戰爭

  東周時期戰爭極其頻繁,諸侯國之間、諸侯與天子之間、諸侯的臣屬之間大大小小的戰爭不可計數。僅其前期就有四百餘次戰爭,翦伯讚的《先秦史》對此言之甚詳:據《春秋》所記,在二百五十餘年的春秋時代中,言“侵”者六十次,言“伐”者二百一十二次,言“圍”者四十次,言“師滅”者三次,言“戰”者二十三次,言入者二十七次,言“進”者二次,言“襲”者一次,言“取”言“滅”者,更不可勝記。後期更是戰事頻頻。

  在這些爭霸兼併戰爭中,大的吞併小的,強者覆滅弱者。《荀子·仲尼》載齊桓公“並國三十五”,《韓非子·難二》載“晉獻公並國十七,服國三十八”,《有度》載“荊莊王並國二十六,《十過》載秦穆公“兼國十二”。此外,楚、魯、衛、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