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利休茶道發展的歷史

  千利休在粗陋的茶碗中,用纖細的竹質茶杓,攪動抹茶,掀起了日本社會變化的風暴。下面是小編精心為你整理的,一起來看看。

  

  千利休是織田信長選中的三個茶人之一。信長控制手下的一個辦法是,賞賜價值連城的茶具,並授予舉辦茶會的特權。沒有信長的允許,武士是不能隨便開茶會的。茶具和茶會,遂成為一種標籤;有了標籤,才算獲得了信長的賞識,才算是信長的親信,身份驟變而身價暴漲。由於,茶會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追求茶器之豪華、高貴,茶室之巨集大,與會人數之多,也就成為信長時期茶會的時尚和風潮。

  如果沒有本能寺之變,如果不是明智光秀在本能寺之變中逼迫信長自殺,日本的歷史軌跡,該向何處?千利休和茶道之未來,是何面目,恐怕都是一個謎。歷史如此詭異,雄才大略、豪氣凌雲的織田信長正當盛年,卻不得不在本能寺滔天的火焰中,終了自己的生命,只留下一句“無關是非”的無奈嘆息。

  豐臣秀吉繼承了織田信長的政治遺產,其中,也包括千利休。千利休大放異彩的茶道生涯,也是在與豐臣秀吉“蜜月般”的合作中展開的。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千利休之悲劇,也是豐臣秀吉一手造成的。豐臣秀吉以“天下人”自居,千利休以“天下茶人”自傲;一個以武力令天下武士庶民仰視,一個以“清靜和寂”的茶道精神及高超的審美旨趣,令眾人追隨;一個以“刀狩令”將天下鐵器盡數收繳,一個以兩疊半的茶室,收攏了日本民族的心靈。一武一文,各領風騷,堪稱日本歷史上最偉大的對手和夥伴。

  聽說千利休在京都的家中,“朝顏”開得格外好看,看過的人,都說好。“朝顏”者,牽牛花也。豐臣秀吉就和千利休說,趕快準備一下,我去你家喝個茶,順便欣賞一下你的“朝顏”。第二天,豐臣秀吉興高采烈地來了,可是,進了花園,大為震驚。滿園失色,傳說中的牽牛花一朵也沒有。休吉不禁大為震怒,但也不好怒形於色。

  隨著千利休,解下武士刀,半跪著進入茶室。猛抬頭,一朵嬌弱的“朝顏”,在釉色黝黑、質地粗糙的花插裡,散發出微弱的光芒。千利休的茶室,是一個刻意營造的、與世隔絕的格子間,沒有直射的光線——直射的光線,過於強烈和耀眼,這是與千利休的美學觀不相容的;茶室四壁,是泥胎,為了營造滄桑、枯寂的氛圍,顏色像煙熏火燎過的。試想,在這樣一個封閉、灰暗、侷促的空間,豐臣秀吉一眼望見掛在牆上的、唯一的一朵朝顏,該有怎樣的激動和感慨。

  豐臣秀吉被千利休而折服,千利休的茶室,遂成為豐臣秀吉及各路大名拜會的聖地。一時間,千利休之茶室,成為戰國時代武士們的精神家園。不過,日本不是中國,日本大名也不是劉邦手下暴得天下的草寇——樊噲等在劉邦的大殿,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杯盤狼藉,一派胡言,肆意撒野,隨地便溺。來茶室的武士,不是來喝茶的,更不是來撒野的,而是來虛心學習、接受教育的。茶道是一種教養,是修身養心、陶冶情趣的必修課,而他們的老師,就是茶人千利休。換言之,千利休是戰國時代最上層武士、即大名們的精神領袖。

  千利休和豐臣秀吉合作的早期,是非常融洽的。豐臣借重於千利休及其茶道,籠絡各路大名;千利休則通過各地大名,將自己的茶道,遠播日本列島。如果說,豐臣秀吉和千利休之合作,是一出“二人轉”,則其最精彩的篇章,非北野天滿宮大茶會莫屬。

  1500多人,有的席地而坐,有的坐在一張席子上,還有使用純金茶具的豪華茶室;山麓溪流,樹叢草甸,大茶會在京都郊外的原野上漫無邊際、無拘無束地展開;將軍和百姓,大名和商人,士民一體,天下同慶。如日本學者所言:千利休的理想,是創造一個超越身份、沒有名分限制的新世界,士民平等,天下平等。利休之意不在茶,而在乎平等;利休之茶道,不限於茶,而在乎以茶道打破人分高低物有貴賤的不平等的社會體制。

  對此,權力基礎尚不穩固的豐臣秀吉,是贊同的。大茶會也是在豐臣的大力支援下進行的。秀吉還為大茶會寫了“廣告”:茶の湯に興味のある者は 武士も町人も農民も それ以外の者も 皆集まって 思い思いの茶を點てよ——對茶道有興趣的,武士也好,町人也好,農民也好,其他社會階層也好,全都來吧!隨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喜歡點茶吧。

  軍人是靠不住的,豐臣秀吉也不例外。天下稍定,豐臣秀吉就頒佈了《身分統制令》——日本社會分為公家、武士、町人和百姓四個陣營。公家是以天皇為首的皇親集團,他們沒有政治權力和經濟實力,但有虛名和教養,是日本傳統文化的傳承者;武士是日本社會的實際統治階層,他們一手仗劍,一手抱著錢袋子和糧倉;百姓是住在農村,專門生產稻米和其他經濟作物的農民;町人就是商人,他們住在城下町——城下町,是武士居住的城堡的郊外;町人從事手工業以及貿易活動,為龐大的武士集團提供各種經濟服務,比如稻米買賣、貨幣兌換、貨物運輸、日用品加工等。

  士農公商,四民分野;人分等級,群有貴賤。每一個人,都被固化在棋盤式的格子間中。階層之間的轉換,是不允許的;武士不可以脫離自己的身分,作與自己身份不相干、不相稱的事情,比如,武士去市場上買酒打醬油,是不允許的,是被恥笑的。反之,町人和老百姓,也不可能晉升為武士。

  豐臣秀吉和千利休的蜜月期,基本結束了。雖然沒有馬上分道揚鑣,但分歧已十分明顯,且是不可調和的。千利休之茶道,倡導平等。要平等,自然是就低不就高,要讓平民百姓、讓權勢者之外的人,也有機會享受茶道。豐臣秀吉之國,是等級分明的金字塔。

  千利休之茶室,是草菴風格的;木架土牆,萱草覆頂,屋簷低垂,小窗幽暗,與普通日本農家木屋,毫無二致。豐臣秀吉則在大阪城的天守之上,建造了一個舉世無雙的黃金茶室,金碧輝煌,極盡奢華;

  千利休之茶器,不是唐物,而是和物。中國瓷,一是價格昂貴,一般人用不起;二是,釉面潤滑,光亮如鮮。千利休一改茶道中對唐物的推崇,轉而使用日本本土的黑樂瓷。黑樂瓷,釉色晦暗,質地粗糙,像新石器時代的陶器一樣,不滋潤不發亮,卻有一種古拙質樸的美感。

  豐臣秀吉之茶具,除了繼承石田信長的大量唐物之外,就是金製茶具,熠熠生輝,燦爛奪目。與利休之茶具,不可同日而語。在日記中,利休寫道:黒い茶碗に 茶をたてることを 秀吉が嫌っている。——秀吉討厭用黑茶碗點茶。另據日本學者近年的研究,利休所修建的草菴茶室,也因不合秀吉的喜好,被命令重建。

  豐臣秀吉和千利休,漸行漸遠。導致兩人決裂的,是一朵野菊。

  一次,千利休作茶會,豐臣和另外三個大名在座。利休離席之際,秀吉做了一個小動作。他把藏在自己懷裡的一朵野菊,插進裝有抹茶的茶葉罐和茶碗之間的空隙裡,並以為得意。秀吉想,千利休曾經把所有的牽牛花剪掉,只留下一朵觀賞;我也如法炮製,用一朵野菊殺他個回馬槍,看他如何應對。不曾想,利休回來之後,一言不發,將野菊拿下去了,連正眼都沒看秀吉一眼。

  秀吉傻眼了,比看見一朵牽牛花的時候,更加震驚。不妙的是,這一次,在場的不只是秀吉和千利休,還有另外三個秀吉手下的重要大名。利休完全無視秀吉之存在,既是作為天下茶人的一種捨我其誰的驕傲,也是對最高權力擁有者豐臣秀吉之挑戰和蔑視。利休無言,但是其作為明確宣示:我的地盤我做主,豐臣秀吉你別插手!

  豐臣秀吉和千利休,在精神上,徹底決裂。之後的一切,都是秀吉主導的,也是豐臣秀吉對野菊花事件的報復。豐臣秀吉先是命令千利休,不能再舉辦茶會;要是舉辦,必須經過自己允許,並在自己眼前舉行。

  天正19年初,在豐臣秀吉常去的京都大德寺,發現一座千利休木像。謠傳,是千利休自己造的。實際上,是大德寺為了感謝千利休的大額施捨,和尚們自發製作的。木像立在大德寺山門樓上,山門乃進出大德寺之惟一通道。秀吉認為,在自己頭頂上,立千利休的塑像,豈不是目中無人,要把我踩在腳下嗎?

  對“天下人”豐臣秀吉而言,還有比這更大的屈辱嗎?是可忍孰不可忍。2月13日,豐臣秀吉下令,把千利休趕出京都,讓他回老家堺閉門思過。同時,將千利休大德寺的木像,在京都一條戾橋上示眾,並傳話給千利休,不謝罪,下場和木像一樣。

  崇拜千利休的大名,紛紛勸千利休通過豐臣秀吉的母親和妻子,向秀吉疏通關係。千利休拒絕了。在千利休由緒書中,利休寫道:因茶道而天下知名的我,為了活命而求助於女性的話,真是遺憾啊。

  驕傲的千利休,至此,依然是驕傲的;他沒有認錯,更沒有謝罪;他沒有一絲的懊悔,也沒有一絲向秀吉之乞求,他毅然決然地走向生命的終點,。

  這,是豐臣秀吉最不能忍受的。他沒有直接殺掉千利休,而是將其流放。一是念及以往的情分,二是給了千利休一個回心轉意、服軟屈膝的時間窗。他在等待,等待千利休直接或間接地向其俯首稱臣。只要千利休說了軟話,認錯服輸,豐臣秀吉是會放千利休一條生路的。那樣做,既顯示了豐臣秀吉無上的、不容挑戰的權勢——連最驕傲的茶人,千利休也跪下了;其他人等,還能如何!——又搏得一個大肚能容大美名,何樂而不為呢?

  但是,千利休不買他的帳,不給豐臣秀吉一舉兩得的機會。可想而知,豐臣秀吉該有多大的怨恨,不殺不足以瀉其忿。在長達半個月的等待後,豐臣秀吉作了最後的決斷:命令千利休切腹。2月28日,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3000多名日本武士,包圍了千利休在堺的房子。面對宣佈切腹的使者,利休的反應是,以點茶招待使者。

  千利休的茶道美學

  一般的心不像水杯裡的純水,反而像是泥潭。潭水如果不攪動就會沉澱,變得越來越澄淨。如果覺得需要清理潭裡的髒東西,只會把已經沉澱到潭底的泥巴又攪起來。不要對泥巴里的東西太好奇,潭水本來蠻澄淨的,一旦開始攪動泥巴就開始渾濁了。對妄念也是如此,一般人不是沉溺其中就是壓抑它們。

  千利休出身於商人家庭,幼年開始學習茶道,18歲拜武野紹鷗為師。紹鷗是珠光的再傳弟子,茶道史上承前啟後的偉大茶匠。珠光茶道的內容和形式仍然有中國茶的明顯印記,禪宗思想 來自於中國,茶道具也以中國的古物***"唐物"***為主。

  紹鷗則通過把連歌道這一日本民族傳統藝術引入茶道,完成了茶道的民族化***他本是一位有名的連歌師***。茶道的許多內容,都是由 珠光開創,並由紹鷗加以完善的。然而,紹鷗最重要的貢獻,還是他對大弟子利休的培養,利休正是站在紹鷗的肩膀上,完成了對茶道的全面革新。

  千利休的人生,包括利休這個名字當中,我們都可以感受到有許多的東方哲學思想在裡頭。

  利為尖銳刀劍之物,利休之意,就是時刻訓導自己不要太鋒芒畢露。這與中國的傳統哲學思想“謙受益、滿招損”也是一脈相承的。

  千利休是日本茶道的“鼻祖”和集大成者,其“和、敬、清、寂”的茶道思想對日本茶道發展的影響極其深遠。

  千利休放棄了生,選擇了死;千利休之茶道,卻因此而獲得了最燦爛的光輝。反觀豐臣秀吉,卻是一個失敗者,徹底的失敗者。當一個人、組織只有以武力和強權,讓另一個人和組織屈服時,武力和強權是虛弱的,也是可恥的;當一個人和組織不得不以消滅對方的肉體,讓另一個人和組織順從時,勝利者是惶恐不安的,並將在永遠的天譴中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