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剃頭匠

趕集對於偏遠農村的人們來說並不稀奇,因為他們需要背上揹簍去小鎮或者城裡購置一些所需的東西。每個孩子小時候都好趕集,因為趕集意味著有父母會買一些好吃的“犒賞”我們饞了許久的胃。

我也好趕集,特別是現在到了這個新的環境。來到榮昌將近一月,對這邊的熟悉還是束縛在你那阡陌交錯的方圓幾裡。我對這裡特別好奇,加上我想盡快融入這裡,所以每每到了趕集的日子我就會跨上小包去探探那偏僻卻又熱鬧的街市。

河包鎮,一個距離榮昌縣城20公里的偏遠小鎮。我任教的學校離這個地方到時很近,一公里就到了它的懷抱裡。我喜歡這個小鎮,雖然偏僻卻很熱鬧。它就像鑲嵌在田園裡,寧靜卻又迷人。我在這裡看到了科技的發展,也看到了久違的身影——剃頭匠

記得第一次看到這位剃頭匠是在那個晴日裡的晨曦,我一見到就勾起了深深的回憶。小時候跟著父親在縣城的一個角落剃頭,最怕的就是路人的眼睛。從小家教有些嚴厲,我的童年大多數都是平頭的日子。我也喜歡平頭,因為給人精神抖擻的印象。

我挎著包佇立在人群的背後,靜靜地望著這位剃頭匠。這位師傅五十出頭,稀疏的頭髮被歲月染白了半邊天。身穿天藍色的褂子,暗黑色的布褲,腳上還有一雙綠面黑色底的新膠鞋。高高的額頭下有一道道深深的皺紋,那濃濃的眉毛像水田裡翻耕過後的一道道犁印。大大的眼睛似秋後殘破的樹林,殘留著的只有暗淡的眼神和幾根未落的睫毛。鼻子是個蒜頭鼻,和那乾裂的脣相比倒也十分相配。他總是露出黃燦燦大牙來掩飾嘴脣和牙齒的矛盾,看得出那牙齒是剛剛裝上不久。嘴邊那兩個大大的酒窩,總在嘴角揚起時讓我輕易看見。

老人姓什麼並不知曉,不過我想有一天定會知道。他激起了我心底積澱的記憶,讓我不得不靠近他。

他一邊正給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剃頭,一邊和孩子的家人聊起了今年的收成。時而小心翼翼的刮孩子耳垂下的毛髮,時而停住手上的活和旁邊的人說起了笑話。他很開朗,因為他都笑總是讓我陶醉。椅子上的小孩緊皺著窄窄的眉,咬緊牙地靜靜的等待結束。我理解這小孩的心情,他心裡覺得琢磨著自己愛吃的雪糕,因為他和曾經的我一樣總是遠遠的盯著路那邊的冰箱。

剃頭匠很敬業地看著手裡的活,就像農民伯伯很小心的割著豐碩的麥子。頭髮濃密的地方,他像武俠裡的俠客敏捷地操控手裡的刀子;頭髮稀疏的地方他卻似閨房裡刺繡的女子那般細心謹慎。小孩等不及了,脣邊開始泛起的波紋。嘟囔著並緊握著雙手。剃頭匠看出了孩子的焦躁,端著了小腦袋看平整的頭髮。停下了手裡的活,用毛刷刷幹了小傢伙身上殘留的頭髮,然後解開擋發的皮革,不到五分鐘孩子的平頭就完成了,我遠遠地看著卻想去摸摸那平平的腦袋。他沒有在意錢,而是一直盯著孩子的頭。他擺了擺頭,又喚孩子坐上了那個理髮椅子。他像看著自己的莊稼一般看著孩子的頭髮,然後用梳子衡量了一下,又操起剪刀剪了左邊的頭髮。椅子上的孩子那耐得住,急得眼角都泛起了淚花。

“不怕,很快啊。”剃頭匠一邊安慰著孩子,一邊耍起了自己的絕活。那剪刀就像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向左向右隨心而動。頓然我覺得他不是俠客,也不是繡工,而是一個十分敬業人民藝術家,因為他具備藝術家們專心、精益求精的態度和敬業誠信的素養。

很快完成了,他看著孩子的頭,就像一位藝術家看著自己的作品那麼專注。瞬間臉上泛起笑容,孩子也吃著雪糕露出了微笑。

他接過三元錢,然後放在自己鼓囊囊的褲兜裡。看來生意很不菲,我想這樣熱情敬業的剃頭匠有誰不願意來呢?

我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於是也坐上了就把久別的剃頭椅。不知道是時間變了,還是心情變了,那天是我第一次開心地剪完這個平頭。

此時,我對眼前的這位剃頭匠充滿欽佩,因為他在歲月的磨礪中讀懂了生命和生活的真諦。沒有理髮店、髮廊那樣華麗的門面,沒有熟練的按摩技術,但是他卻在自己所愛的行業開心地活著。也許每個人三元的微薄收入根本改變不了他的生活,他卻很開心地做著手裡的每個活兒。人們愛著他的樸質專注,愛著他的熱情和敬業。我覺得人就應該這樣——不要追求豔麗的妝容,不要在奢華的生活中糜爛。人最難得的是簡樸勤儉的活著,在自己所愛的生活中珍惜指間流逝的年華,把自己的專注和敬業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並在看似枯燥工作中找到屬於你的那份快樂。

剃頭匠理盡了無數人的愁怨和苦惱,看到了青澀時的年華,看到了耄耋時的白髮。在指尖和頭髮之間,他是否回想過自己的一生。他懂得了活著的真諦,懂得了快樂的意義。要有尊嚴地活著;活著,要快樂幸福地活著;活著,要有意義的活著。我想這是剃頭匠的人生,也是我們追求的人生。只有讀懂了自己,您才能真正讀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