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衛八處士》杜甫

《贈衛八處士》杜甫

  贈衛八處士

  杜甫

  人生不相見,

  動如參與商。

  今夕復何夕,

  共此燈燭光。

  少壯能幾時?

  發各已蒼!

  訪舊半為鬼,

  驚呼熱中腸。

  焉知二十載,

  重上君子堂。

  昔別君未婚,

  兒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執,

  問我來何方。

  問答乃未已,

  驅兒羅酒漿。

  夜雨剪春韭,

  新炊間黃粱。

  主稱會面難,

  一舉累十觴。

  十觴亦不醉,

  感子故意長。

  明日隔山嶽,

  世事兩茫茫。

  杜甫詩鑑賞:

  這首詩是肅宗乾元二年(759)春天,杜甫自洛陽返回華州途中所作。處士,指隱居不仕的人。

  開頭四句說,人生如參、商二星,此出彼沒,常常彼此不得相見;今夕又是何夕,大家一同在這燈燭光下敘談。這幾句從離別寫到聚首,亦悲亦喜,悲喜交集,把強烈的人生感慨帶入了詩篇。詩人與衛八重逢時,安史之亂已延續了三年多,儘管長安已經收復,但叛軍仍很猖,局勢動盪不安。詩人的慨嘆,正暗隱著對這個亂離時代的感受。

  “少壯能幾時,發各已蒼”兩句,由“能幾時”引出,對於世事、人生的迅速變化,表現出一片惋惜、驚悸的心情。意思是久別重逢發現兩人都已發斑白。

  接著互相詢問親朋故舊的下落,竟有一半已不在人間了,彼此都不禁失聲驚呼,心裡火辣辣地難受。“焉知”二句承接上文“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詩人故意用反問句式,含有意想不到彼此竟能活到今天的心情。其中既不無倖存的欣慰,又帶著深深的痛傷。

  前十句主要是抒情。接下去,則轉為敘事,而無處不表現人世感慨。隨著二十年歲月的過去,此番重來,眼前出現了兒女成行的景象。這裡面當然有倏忽之間遲暮已至的喟嘆。“怡然”以下四句,寫出衛八的兒女彬彬有禮、親切可愛的情態。字裡行間始終流露出一種真摯感人的情意。接著又寫處士的熱情款待:

  菜是冒著夜雨剪來的春韭,飯是新煮的摻有黃米的。

  體現出老朋友間不拘形跡的淳樸友情。“主稱”以下四句,描寫主客暢飲的情形。故人重逢話舊,不是細斟慢酌,而是一連就進了十大杯酒,說明主人內心不平靜。主人尚且如此,客人心情的激動,更無須說。

  “感子故意長”,括地點出了今昔感受。對“今夕”的眷戀,自然要引起對明日離別的慨嘆。末二句回應開頭的“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暗示著明日之別,悲於昔日之別:昔日之別,今幸復會;明日之別,後會何年?低迴委婉,耐人玩味。

  這首詩平易真切,層次分明。詩人只是隨其所感,信手拈來,便有一種濃厚的氣氛。它與杜甫以沉鬱頓挫為顯著特徵的大多數古體詩有別,而更近於渾樸的漢魏古詩和陶淵明的創作;但它的`感情內涵比漢魏古詩豐富複雜。清代張上若說它“情景逼真,兼極頓挫之妙”(楊倫《杜詩鏡》引),正是深一層地看到了內在的沉鬱頓挫。詩寫朋友相會,卻由“人生不相見”的慨嘆發端,因而轉入“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時,便格外表現出內心的激動。但下面並不因為相會便抒寫喜悅之情,而是接以“少壯能幾時”至“驚呼熱中腸”四句,感情又趨向沉鬱。詩的中間部分,酒宴的款待,沖淡了世事茫茫的悽惋,帶給詩人幸福的微,但勸酒的語辭卻是“主稱會面難”,又帶來離亂的感慨。詩人以“人生不相見”開篇,以“世事兩茫茫”結尾,前後一片蒼茫,將一夕的溫之感,置於蒼涼的感情基調上。這些,正是詩的內在沉鬱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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