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話故事書故事精選

  童話故事能通過豐富的想象、幻想和誇張來塑造人物形象,是反映生活、對兒童進行思想品德教育的一種有效手段。下面就是小編給大家整理的,希望大家喜歡。

  一:鐘聲

  黃昏的時候,太陽正在下沉,煙囪上飄著的雲塊泛出一片金黃的光彩;這時在一個大城市的小巷裡,一忽兒這個人,一忽兒那個人全都聽到類似教堂鐘聲的奇異聲音。不過聲音每次持續的時間非常短。因為街上隆隆的車聲和嘈雜的人聲總是把它打斷了。

  “暮鐘響起來了!”人們說,“太陽落下去了!”

  城外的房子彼此之間的距離比較遠,而且都有花園和草坪;因此城外的人就可以看出天還是很亮的,所以也能更清楚地聽到這個鐘聲。它似乎是從一個藏在靜寂而清香的森林裡的教堂裡發出來的。大家朝這聲音飄來的方向望,不禁起了一種莊嚴的感覺。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人們開始互相傳說:“我不知道,樹林裡會不會有一個教堂?鐘聲的調子是那麼奇怪和美麗,我們不妨去仔細瞧一瞧。”

  於是富人坐著車子去,窮人步行去;不過路似乎怎樣也走不完。當他們來到森林外面的柳樹林跟前的時候,就坐下來。

  他們望著長長的柳樹枝,以為真的已經走進森林裡來了。城裡賣糕餅的人也搬到這兒來,並且搭起了帳篷。接著又來了一個賣糖果的人,這人在自己的帳篷上掛起了一口鐘;這口鐘上還塗了一層防雨的瀝青,不過它裡面卻沒有鍾舌。

  大家回到家裡來以後,都說這事情很新奇,比他們吃過一次茶還要新奇得多。有三個人說,他們把整個的樹林都走完了,直走到樹林的盡頭;他們老是聽到這個奇怪的鐘聲,不過那時它似乎是從城裡飄來的。有一位甚至還編了一支歌,把鐘聲比成一個母親對一個親愛的好孩子唱的歌——什麼音樂也沒有這種鐘聲好聽。

  這個國家的皇帝也聽到了這件事情。他下一道聖旨,說無論什麼人,只要能找出鐘聲的發源地,就可以被封為“世界的敲鐘人”——哪怕他所發現的不是鍾也沒有關係。

  這麼一來,許多人為了飯碗問題,就到樹林裡去尋找鍾。不過在回來的人當中只有一個人能說出一點道理,誰也沒有深入樹林,這人當然也沒有,可是他卻說聲音是住在一株空樹裡的大貓頭鷹發出來的。這隻貓頭鷹的腦袋裡裝的全是智慧。它不停地把腦袋撞著樹。不過這聲音是從它的腦袋裡發出來的呢,還是從空樹幹裡發出來的呢,他可沒有把握下個判斷。他總算得到了“世界的敲鐘人”這個職位,因此他每年寫一篇關於貓頭鷹的短論。不過大家並沒有因為讀了他的論文而變得比以前更聰明。

  在舉行堅信禮的那一天,牧師發表了一篇漂亮而動人的演說。受堅信禮的孩子們都受到了極大的感動,因為這是他們生命中極重要的一天。他們在這一天從孩子變成了成年人。他們稚氣的靈魂也要變成更有理智的成年人的靈魂。當這些受了堅信禮的人走出城外的時候,處處照著燦爛的太陽光,樹林裡那個神祕的大鐘發出非常洪亮的聲音。他們想立刻就去找這個鐘聲;因此他們全都去了,只有三個人是例外。一個要回家去試試她的參加舞會的禮服,因為她這次來受堅信禮完全是為了這件禮服和舞會,否則她就決不會來的。第二個是一個窮苦的孩子。他受堅信禮穿的衣服和靴子是從主人的少爺那兒借來的;他必須在指定的時間內歸還。第三個說,在他沒有得到父母的同意以前,決不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他一直是一個聽話的孩子,即使受了堅信禮,仍然是如此。人們不應該笑他!——但是人們卻仍然笑他。

  因此這三個人就不去了。別的人都連蹦帶跳地走了。太陽在照耀著,鳥兒在唱著,這些剛剛受了堅信禮的人也在唱著。他們彼此手挽著手,因為他們還沒得到什麼不同的職位,而且在受堅信禮的這天大家在我們的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

  不過他們之中有兩個最小的孩子馬上就感到膩煩了,所以他們兩個人就回到城裡去了。另外還有兩個小女孩子坐下來扎花環,也不願意去。當其餘的孩子走到那個賣糕餅的人所在的柳樹林裡的時候,他們說:“好,我們算是到了。鍾連影子都沒有,這完全是一個幻想!”

  正在這時候,一個柔和而莊嚴的鐘聲在樹林的深處響起來;有四五個孩子決計再向樹林裡走去。樹很密,葉子又多,要向前走真是不太容易。車葉草和秋牡丹長得非常高,盛開的旋花和黑莓像長花環似的從這棵樹牽到那棵樹。夜鶯在這些樹上唱歌,太陽光在這些樹上嬉戲。啊,這地方真是美麗得很,不過這條路卻不是女孩子可以走的,因為她們在這兒很容易撕破自己的衣服,這兒有長滿各色青苔的石塊,有潺潺流著的新鮮泉水,發出一種“骨碌,骨碌”的怪聲音。

  “這不會是那個鍾吧?”孩子中有一個問。於是他就躺下來靜靜地聽。“我倒要研究一下!”

  他一個人留下來,讓別的孩子向前走。

  他們找到一座用樹皮和樹枝蓋的房子。房子上有一棵結滿了蘋果的大樹。看樣子它好像是把所有的幸福都搖到這個開滿玫瑰花的屋頂上似的。它的長枝子盤在房子的三角牆上,而這牆上正掛著一口小小的鐘。難道大家聽到的鐘聲就是從這裡發出來的嗎?是的,他們都有這種看法,只有一個人是例外。這人說,這口鐘太小,太精緻,決不會叫他們在很遠的地方就聽得見!此外,他們聽到過的鐘聲跟這鐘聲完全不同,因為它能打動人的心。說這話的人是國王的兒子。因此別的人都說:“這種人總是想裝得比別人聰明一點。”

  這樣,大家就讓他一個人向前走。他越向前走,他的心裡就越充滿了一種森林中特有的靜寂之感。不過他仍聽見大家所欣賞的那陣小小的鐘聲。有時風把那個糕餅店裡的聲音吹來,於是他就聽到大家在一面吃茶,一面唱歌。不過洪亮的鐘聲比這些聲音還要大,好像有風琴在伴奏似的。這聲音是從左邊來的——從心所在的那一邊來的。

  有一個沙沙的響聲從一個灌木叢中飄出來。王子麵前出現了一個男孩子。這孩子穿著一雙木鞋和一件非常短的上衣——短得連他的手肘也蓋不住。他們彼此都認識,因為這個孩子也是在這天參加過堅信禮的。他沒有能跟大家一起來,因為他得回去把衣服和靴子還給老闆的少爺。他辦完了這件事以後,就穿著木鞋和寒磣的上衣獨自一人走來,因為鐘聲是那麼洪亮和深沉,他非來不可。

  “我們一塊兒走吧!”王子說。

  這個穿著木鞋的孩子感到非常尷尬。他把上衣的短袖子拉了一下,說他恐怕不能走得像王子那樣快;此外,他認為鐘聲一定是從右邊來的,因為右邊的景象很莊嚴和美麗。

  “這樣一來,我們就碰不到頭了!”王子說,對這窮苦的孩子點了點頭。孩子向這樹林最深最密的地方走去。荊棘把他寒磣的衣服鉤破了,把他的臉、手和腳劃得流出血來。王子身上也有好幾處傷痕,不過他所走的路卻充滿了太陽光。我們現在就要注意他的行程,因為他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即使我走到世界的盡頭,”他說,“我也要找到這口鐘!”

  難看的猢猻高高地坐在樹上做怪臉,露出牙齒。“我們往他身上扔些東西吧!”它們說,“我們打他吧,因為他是一個國王的兒子!”

  不過他不怕困難,他一步一步地向樹林的深處走。那兒長著許多奇異的花:含有紅蕊的、像星星一樣的百合花,在微風中射出光彩的、天藍色的鬱金香,結著像大肥皂泡一樣發亮的果實的蘋果樹。你想想看,這些樹在太陽光中該是多麼光彩奪目啊。

  四周是一片非常美麗的綠草原。草上有公鹿和母鹿在嬉戲,而且還有茂盛的櫟樹和山毛櫸。草和藤本植物從樹縫裡長出來。這一大片林木中還有靜靜的湖,湖裡還有游泳著的白天鵝,它們在拍著翅膀。王子站著靜靜地聽。他常常覺得鐘聲是從深沉的湖裡飄上來的;不過他馬上就注意到,鐘聲並不是從湖裡來的,而是從森林的深處來的。

  太陽現在下沉了,天空像火一樣地發紅,森林裡是一片靜寂。這時他就跪下來,唱了黃昏的讚美歌,於是他說:“我將永遠看不到我所追尋的東西!現在太陽已經下沉了,夜——漆黑的夜——已經到來了。也許在圓圓的紅太陽沒有消逝以前,我還能夠看到它一眼吧。我要爬到崖石上去,因為它比最高的樹還要高!”他攀著樹根和藤蔓在潮溼的石壁上爬。壁上盤著水蛇,有些癩蛤蟆也似乎在對他狂叫。不過,在太陽沒有落下去以前,他已經爬上去了。他在這塊高處仍然可以看見太陽。啊,這是多麼美麗的景象啊!海,他的眼前展開一片美麗的茫茫大海,洶湧的海濤向岸上襲來。太陽懸在海天相連的那條線上,像一座發光的大祭壇。一切融化成為一片鮮紅的色彩。樹林在唱著歌,大海在唱著歌,他的心也跟它們一起在唱著歌。整個大自然成了一個偉大的、神聖的教堂:樹木和浮雲就是它的圓柱,花朵和綠葉就是它的柔軟的地氈,天空就是它的廣闊的圓頂。正在這時候,那個穿著短袖上衣和木鞋的窮苦孩子從右邊走來了。他是沿著他自己的道路,在同一個時候到來的。他們急忙走到一起,在這大自然和詩的教堂中緊緊地握著雙手。那口看不見的、神聖的鐘在他們的上空發出聲音。幸福的精靈在教堂的周圍跳舞,唱著歡樂的頌歌!

  二:祖母

  祖母很老了;她的臉上有許多皺紋,她的頭髮很白。不過她的那對眼睛亮得像兩顆星星,甚至比星星還要美麗。它們看起來是非常溫和和可愛的。她還能講許多好聽的故事。她穿著一件花長袍。這是用一種厚綢子做的;長袍發出沙沙的聲音。祖母知道許多事情,因為她在爸爸和媽媽沒有生下來以前早就活著——這是毫無疑問的!祖母有一本《讚美詩集》,上面有一個大銀釦子,可以把它鎖住,她常常讀這本書。書裡夾著一朵玫瑰花;它已經壓得很平、很乾了。它並不像她玻璃瓶裡的玫瑰那樣美麗,但是隻有對這朵花她才露出她最溫柔的微笑,她的眼裡甚至還流出淚來。

  我不知道,為什麼祖母要這樣看著夾在一本舊書裡的一朵枯萎了的玫瑰花。你知道嗎?每次祖母的眼淚滴到這朵花上的時候,它的顏色就立刻又變得鮮豔起來。這朵玫瑰張開了,於是整個房間就充滿了香氣。四面的牆都向下陷落,好像它們只不過是一層煙霧似的。她的周圍出現了一片美麗的綠樹林;陽光從樹葉中間滲進來。這時祖母——嗯,她又變得年輕起來。她是一個美麗的小姑娘,長著一頭金黃色的捲髮,紅紅的圓臉龐,又好看,又秀氣,任何玫瑰都沒有她這樣鮮豔。而她的那對眼睛,那對溫柔的、純潔的眼睛,永遠是那樣溫柔和純潔。在她旁邊坐著一個男子,那麼健康,那麼高大。他送給她一朵玫瑰花,她微笑起來——祖母現在可不能露出那樣的微笑了!是的,她微笑了。可是他已經不在了,許多思想,許多形象在她面前浮過去了。那個美貌的年輕人現在不在了,只有那朵玫瑰花還躺在《讚美詩集》裡。祖母——是的,她現在是一個老太婆,仍然坐在那兒——望著那朵躺在書裡的、枯萎了的玫瑰花。

  現在祖母也死了。她曾經坐在她的靠椅上,講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現在講完了,”她說,“我也倦了;讓我睡一會兒吧。”於是她把頭向後靠著,吸了一口氣。於是她慢慢地靜下來,她的臉上現出幸福和安靜的表情,好像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於是人們就說她死了。

  她被裝進一具黑棺材裡。她躺在那兒,全身裹了幾層白布。她是那麼美麗而溫柔,雖然她的眼睛是閉著的。她所有的皺紋都沒有了,她的嘴上浮出一個微笑。她的頭髮是那麼銀白,是那麼莊嚴。望著這個死人,你一點也不會害怕——這位溫柔、和善的老祖母。《讚美詩集》放在她的頭下,因為這是她的遺囑。那朵玫瑰花仍然躺在這本舊書裡面。人們就這樣把祖母葬了。

  在教堂牆邊的一座墳上,人們種了一棵玫瑰花。它開滿了花朵。夜營在花上和墓上唱著歌。教堂裡的風琴奏出最優美的聖詩——放在死者頭下的那本詩集裡的聖詩。月光照在這墳上,但是死者卻不在那兒。即使在深夜,每個孩子都可以安全地走到那兒,在墓地牆邊摘下一朵玫瑰花。一個死了的人比我們活著的人知道的東西多。死者知道,如果我們看到他們出現,我們該會起多大的恐怖。死者比我們大家都好,因此他們就不再出現了。棺材上堆滿了土,棺材裡面塞滿了土①。《讚美詩集》和它的書頁也成了土,那朵充滿了回憶的玫瑰花也成了土。不過在這土上面,新的玫瑰又開出了花,夜鶯在那上面唱歌,風琴奏出音樂,於是人們就想起了那位有一對溫和的、永遠年輕的大眼睛的老祖母。眼睛是永遠不會死的!我們的眼睛將會看到祖母,年輕美麗的祖母,像她第一次吻著那朵鮮紅的、現在躺在墳裡變成了土的玫瑰花時的祖母。

  三:妖山

  在一株老樹的裂縫裡有好幾只蜥蜴在活潑地跑著。它們彼此都很瞭解,因為它們講著同樣的蜥蜴語。

  “嗨,住在老妖精山上的那些傢伙號叫得才厲害呢!”一隻蜥蜴說,“他們的鬧聲把我弄得兩整夜合不上眼睛。這簡直跟躺在床上害牙痛差不多,因為我橫豎是睡不著的!”

  “那兒一定有什麼事情!”另一隻蜥蜴說。“他們把那座山用四根紅柱子支起來,一直支到雞叫為止。這座山算是痛痛快快地通了一次風;那些女妖還學會了像跺腳這類的新舞步呢。那兒一定有什麼事情!”

  “對,我剛才還跟我認識的一位蚯蚓談起過這件事,”第二隻蜥蜴說。“這位蚯蚓是直接從山裡來的——他晝夜都在那山裡翻土。他聽到了許多事情。可憐的東西,他的眼睛看不見東西,可是他卻知道怎樣摸路和聽別人談話。妖山上的人正在等待一些客人到來——一些有名望的客人。不過這些客人究竟是誰,蚯蚓可不願意說出來——也許他真的不知道。所有的鬼火都得到了通知,要舉行一個他們所謂的火炬遊行。他們已經把金銀器皿——這些東西他們山裡有的是——擦得煥然一新,並且在月光下襬出來啦!”

  “那些客人可能是誰呢?”所有的蜥蜴一齊問。“那兒在發生什麼事情呢!聽呀,多麼鬧!多麼吵!”

  正在這時候,妖山開了。一位老妖小姐①急急忙忙地走出來。她的衣服穿得倒蠻整齊,可就是沒有背。她是老妖王的管家娘娘,也是他的一個遠房親戚。她的額角上戴著一顆心形的琥珀。她的一雙腿動得真夠快:得!得!嗨,她才會走呢!她一口氣走到住在沼澤地上的夜烏鴉那兒去。

  “請你到妖山上去,今晚就去,”她說。“不過先請你幫幫忙,把這些請帖送出去好嗎?您自己既然無家可管,你總得做點事情呀!我們今天有幾個非常了不起的客人——很重要的魔法師。老國王也希望借這個機會排場一下!”

  “究竟要請一些什麼客人呢?”夜烏鴉問。

  “噯,誰都可以來參加這個盛大的跳舞會,甚至人都可以來——只要他們能在睡夢中講話,或者能懂一點我們所做的事情。不過參加第一次宴會的人可要挑選一下;我們只能請最有名的人。我曾經跟妖王爭論過一次,因為我堅持我們連鬼怪也不能請。我們得先請海人和他的一些女兒。他們一定很喜歡來拜訪乾燥的陸地的。不過他們得有一塊潮溼的石頭,或者比這更好的東西,當做座位;我想這樣他們就不好意思拒絕不來了。我們也可以請那些長有尾巴的頭等魔鬼、河人和小妖精來。我想我們也不應該忘記墓豬、整馬和教堂的小鬼②。事實上他們都是教會的一部分,跟我們這些人沒有關係。但是那也不過是他們的職務,他們跟我們的來往很密切,常常拜訪我們!”

  “好極了!”夜烏鴉說,接著他就拿著請帖飛走了。

  女妖們已經在妖山上跳起舞來了。她們披著霧氣和月光織成的長圍脖跳。凡是喜歡披這種東西的人,跳起來倒是蠻好看的。妖山的正中央是一個裝飾得整整齊齊的大客廳。它的地板用月光洗過一次,它的牆用巫婆的蠟油擦過一番,因此它們就好像擺在燈面前的鬱金香花瓣似的,射出光輝。廚房裡全是烤青蛙、蛇皮色的小孩子的手指、毒菌絲拌的冷盤、溼耗子鼻、毒胡蘿蔔等;還要沼澤地裡巫婆熬的麥酒③和從墳窖裡取來的亮晶晶的硝石酒。所有的菜都非常實在,甜菜中包括生了鏽的指甲和教堂窗玻璃碎片這幾個菜。

  老妖王用石筆把他的金王冠擦亮。這是一根小學六年級用的石筆,而老妖王得到一根六年級用的石筆是很不容易的!他的睡房裡掛著幔帳,而這幔帳是用蝸牛的分泌物粘在一起的。是的,那裡面傳出一陣吱吱喳喳的聲音。

  “現在我們要焚一點馬尾和豬鬃,當做香燒;這樣,我想我的工作可算是做完了!”老妖小姐說。

  “親愛的爸爸!”最小的女兒說,“我現在可不可以知道,我們最名貴的客人是些什麼人呢?”

  “嗯,”他說,“我想我現在不得不公開宣佈了!我有兩個女兒應該準備結婚!她們兩個人必須結婚。挪威的那位老地精將要帶著他的兩個少爺到來——他們每人要找一個妻子。這位老地精住在老杜伏爾山中,他有好幾座用花崗石築的宮堡,還有一個誰都想象不到的好金礦。這位老地精是一個地道的、正直的挪威人,他老是那麼直爽和高興。在我跟他碰杯結為兄弟以前,我老早就認識他。他討太太的時候到這兒來過。現在她已經死了。她是莫恩岩石王的女兒。真是像俗話所說的,他在白堊巖上討太太④。啊,我多麼想看看這位挪威的地精啊!他的孩子據說是相當粗野的年輕人,不過這句話可能說得不公平。他們到年紀大一點就會變好的。我倒要看看,你們怎樣把他們教得懂事一點。”

  “他們什麼時候到來呢?”一個女兒問。

  “這要看風色和天氣而定,”老妖王說,“他們總是找經濟的辦法旅行的!他們總是等機會坐船來。我倒希望他們經過瑞典來,不過那個老傢伙不是這麼想法!他趕不上時代——這點我不贊成!”

  這時有兩顆鬼火跳過來了。這一個跳得比另一個快,因此快的那一個就先到。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他們大聲叫著。

  “快把我的王冠拿來,我要站進月光裡去!”老妖王說。

  幾個女兒把她們的長圍脖拉開,把腰一直彎到地上。

  杜伏爾的老地精就站在他們面前。他的頭上戴著堅硬的冰柱和光滑的松球做成的王冠;此外,他還穿著熊皮大衣和滑雪的靴子。他的兒子恰恰相反,脖子上什麼也沒有圍,褲子上也沒有吊帶,因為他們都是很結實的人。

  “這就是那個土堆嗎?”最年輕的孩子指著妖山問。“我們在挪威把這種東西叫做土坑。”

  “孩子!”老頭子說,“土坑向下窪,土堆向上凸,你的腦袋上沒有長眼睛嗎?”

  他們說他們在這兒惟一感到驚奇的事情是,他們懂得這兒的語言。

  “不要在這兒鬧笑話吧!”老頭兒說,“否則別人以為你們是鄉巴佬!”

  他們走進妖山。這兒的客人的確都是上流人物,而且在這樣短促的時間內就都請來了。人們很可能相信他們是風吹到一起的。每個客人的座位都是安排得既舒服而又得體。海人的席位是安排在一個水盆裡,因此他們說,他們簡直像在家裡一樣舒服。每人都很有禮貌,只是那兩個小地精例外。他們把腿蹺到桌子上,但是他們卻以為這很適合他們的身份!

  “把腳從盤子上拿開!”老地精說。他們接受了這個忠告,可並不是馬上就改。他們用松球在小姐們身上呵癢;他們為了自己的舒服,把靴子脫下來叫小姐們拿著。不過他們的爸爸——那個老地精——跟他們完全兩樣。他以生動的神情描述著挪威的那些石山是怎樣莊嚴,那些濺著白泡沫的瀑布怎樣發出雷轟或風琴般的聲音。他敘述鮭魚一聽到水精彈起金豎琴時就怎樣逆流而上。他談起在明朗的冬夜裡,雪橇的鈴是怎樣叮噹叮噹地響,孩子們怎樣舉著火把在光滑的冰上跑,怎樣把冰照得透亮,使冰底下的魚兒在他們的腳下嚇得亂竄。的確,他講得有聲有色,在座的人簡直好像親眼見過和親耳聽過似的:好像看見鋸木廠在怎樣鋸木料,男子和女子在怎樣唱歌和跳挪威的“哈鈴舞”。嘩啦!這個老地精出乎意料地在老妖小姐的臉上接了一個響亮的“舅舅吻”⑤。這才算得是一個吻呢!不過他們並不是親戚。

  現在妖小姐們要跳舞了。她們跳普通步子,也跳蹬腳的步子。這兩種步子對她們都很適合。接著她們就跳一種很藝術的舞——她們也把它叫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舞。乖乖!她們的腿動得才靈活呢!你簡直分不出來,哪裡是開頭,哪裡是結尾;你也看不清楚,哪裡是手臂,哪裡是腿。它們簡直像刨花一樣,攪混得亂七八糟。她們跳得團團轉,把“整馬”弄得頭昏腦漲,不得不退下桌子。

  “噓噓!”老地精說,“這才算得是一回大腿的迷人舞呢!不過,她們除了跳舞、伸伸腿和扇起一陣旋風以外,還能做什麼呢?”

  “你等著瞧吧!”妖王說。

  於是他把最小的女兒喊出來。她輕盈和乾淨得像月光一樣;她是所有姊妹之中最嬌嫩的一位。她把一根白色的木栓放在嘴裡,馬上她就不見了——這就是她的魔法。

  不過老地精說,他倒不希望自己的太太有這樣一套本領。他也不認為他的兒子喜歡這套本領。

  第二個女兒可以跟自己並排走,好像她有一個影子似的——但是山精是沒有影子的。

  第三個女兒有一套完全不同的本領。她在沼澤女人的酒房裡學習過,所以她知道怎樣用螢火蟲在接骨木樹樁上擦出油來。

  “她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家庭主婦!”老地精說。他對她擠了擠眼睛代替敬酒,因為他不願意喝酒太多。

  現在第四個妖姑娘來了。她有一架很大的金豎琴。她彈第一下的時候,所有的人就都得照她的意思動作。

  “這是一個危險的女人!”老地精說。不過他的兩位少爺都已從山裡走出來,因為她們已經感到膩了。

  “下一位小姐能夠做什麼呢?”老地精問。

  “我已經學會了怎樣愛挪威人!”她說,“如果我不能到挪威去,我就永遠不結婚!”

  不過最小的那個女兒低聲對老地精說:“這是因為她曾經聽過一支挪威歌的緣故。歌裡說,當世界滅亡的時候,挪威的石崖將會仍然作為紀念碑而存在。所以她希望到挪威去,因為她害怕滅亡。”

  “呵!呵!”老地精說,“這倒是說的心坎裡的話!最後的第七個小姐能夠做什麼呢?”

  “第七位頭上還有第六位呀!”妖王說,因為她不會計算數字。可是那第六位小姐卻姍姍地不願意出來。

  “我只能對人講真話!”她說,“誰也不理我,而我做我的壽衣已經夠忙的了!”

  這時第七位,也是最後的一位,走出來了。她能夠做什麼呢?她能講故事——要她講多少就能講多少。

  “這是我的五個指頭?”老地精說。“把每個指頭編一個故事吧!”

  這位姑娘托起他的手腕,她笑得連氣都喘不過來。它戴著一個戒指,好像它知道有人快要訂婚似的,當她講到“金火”的時候,老地精說,“把你握著的東西捏緊吧,這隻手就是你的!我要討你做太太!”

  妖姑娘說,“‘金火’和‘比爾——玩朋友’⑥的故事還沒有講完!”

  “留到冬天再講給我聽吧!”老地精說。“那時我們還可以聽聽關於松樹的故事,赤楊的故事,山妖送禮的故事和寒霜的故事!你可以儘量講故事,因為那兒還沒有人會這一套!那時我們可以坐在石室裡,燒起松木來烤火,用古代挪威國王的角形金盃盛蜜酒喝——山精送了兩個這樣的酒杯給我!我們坐在一起,加爾波⑦將會來拜訪我們,他將對你唱著關於山中牧女的歌。那才快樂呢。鮭魚在瀑布裡跳躍,撞著石壁,但是卻鑽不進去!嗨,住在親愛的老挪威才痛快呢!但是那兩個孩子到什麼地方去了?”

  是的,那兩個孩子到什麼地方去了呢?他們在田野裡奔跑,把那些好心好意準備來參加火炬遊行的鬼火都吹走了。

  “你們居然這樣胡鬧!”老地精說,“我為你們找到了一個母親。現在你們也可以在這些姨媽中挑一個呀!”

  不過少爺說,他們喜歡發表演說,為友情乾杯,但是沒有心情討太太。因此他們就發表演說,為友情乾杯,而且還把杯子套在手指尖上,表示他們真正喝乾了。他們脫下上衣倒在桌子上呼呼地睡起來,因為他們不願意講什麼客套。但是老地精跟他的年輕夫人在房裡跳得團團轉,而且還交換靴子,因為交換靴子比交換戒指好。

  “現在雞叫了!”管家的老妖姑娘說。“我們現在要把窗扉關上,免得太陽烤著我們!”

  這樣,妖山就關上了。

  不過外面的那四隻蜥蜴在樹的裂口裡跑上跑下。這個對那個說:“啊,我喜歡那個挪威的老地精!”

  “我更喜歡他的幾個孩子!”蚯蚓說。不過,可憐的東西,他什麼也看不見。

  以上就是小編為你整理的,希望對你有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