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中篇雜文經典

  雜文屬於語言藝術,木刻屬於造型藝術,二者在外在形式上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差別,但在內在形式上又具有一定的相通性。下面就是小編給大家精心整理的,希望對大家有用。

  1:清之狹邪小說

  唐人登科之後,多作冶遊,習俗相沿,以為佳話,故伎家故事,文人間亦著之篇章,今尚存者有崔令欽《教坊記》及孫棨《北里志》〔1〕。自明及清,作者尤夥,明梅鼎祚之《青泥蓮花記》〔2〕,清餘懷之《板橋雜記》〔3〕尤有名。是後則揚州,吳門,珠江,上海諸豔跡,皆有錄載;

  〔4〕且伎人小傳,亦漸侵入誌異書類中,然大率雜事瑣聞,並無條貫,不過偶弄筆墨,聊遣綺懷而已。若以狹邪中人物事故為全書主幹,且組織成長篇至數十回者,蓋始見於《品花寶鑑》〔5〕,惟所記則為伶人。

  明代雖有教坊,而禁士大夫涉足,亦不得挾妓,然獨未雲禁招優。達官名士以規避禁令,每呼伶人侑酒,使歌舞談笑;有文名者又揄揚讚歎,往往如狂酲,其流行於是日盛。清初,伶人之焰始稍衰,後復熾,漸乃愈益猥劣,稱為“像姑”,流品比於娼女矣。《品花寶鑑》者,刻於咸豐二年***一八五二***,即以敘乾隆以來北京優伶為專職,而記載之內,時雜猥辭,自謂伶人有邪正,狎客亦有雅俗,並陳妍媸,固猶勸懲之意,其說與明人之凡為“世情書”者略同。至於敘事行文,則似欲以纏綿見長,風雅為主,而描摹兒女之書,昔又多有,遂復不能擺脫舊套,雖所謂上品,即作者之理想人物如梅子玉杜琴言輩,亦不外伶如佳人,客為才子,溫情軟語,累牘不休,獨有佳人非女,則他書所未寫者耳。其敘“名且”杜琴言往梅子玉家問病時情狀雲:

  卻說琴言到梅宅之時,心中十分害怕,滿擬此番必有一場羞辱。及至見過顏夫人之後,不但不加呵責,倒有憐恤之心,又命他去安慰子玉,卻也意想不到,心中一喜一悲。但不知子玉病體輕重,如何慰之?只好遵夫人之命,老著臉走到子玉房裡。見簾幃不卷,几案生塵,一張小楠木床掛了輕綃帳。雲兒先把帳子掀開,叫聲“少爺,琴言來看你了”。子玉正在夢中,模模糊糊應了兩聲。琴言就坐在床沿,見那子玉面龐黃瘦,憔悴不堪。

  琴言湊在枕邊,低低叫了一聲,不絕淚湧下來,滴在子玉的臉上。只見子玉忽然呵呵一笑道: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子玉吟了之後,又接連笑了兩笑。琴言見他夢魔如此,十分難忍,在子玉身上掀了兩掀,因想夫人在外,不好高叫,改口叫聲“少爺”。子玉猶在夢中想念,候到七月七日,到素蘭處,會了琴言,三人又好訴衷談心,這是子玉刻刻不忘,所以念出這兩句唐曲來。魂夢既酣,一時難醒,又見他大笑一會,又吟道:

  “我道是黃泉碧落兩難尋,……”

  歌罷,翻身向內睡著。琴言看他昏到如此,淚越多了,只好呆怔怔看著,不好再叫。……***第二十九回***

  《品花寶鑑》中人物,大抵實有,就其姓名性行,推之可知。惟梅杜二人皆假設,字以“玉”與“言”者,即“寓言”之謂,蓋著者以為高絕,世已無人足供影射者矣。書中有高品,則所以自況,實為常州人陳森書***作者手稿之《梅花夢傳奇》上,自署毘陵陳森,則“書”字或誤衍***,號少逸,道光中寓居北京,出入菊部中,因拾聞見事為書三十回,然又中輟,出京漫遊,己酉***一八四九***自廣西復至京,始足成後半,共六十回,好事者競相傳鈔,越三年而有刻本***楊懋建《夢華瑣簿》***。

  至作者理想之結局,則具於末一回,為名士與名旦會於九香園,畫伶人小像為花神,諸名士為贊;諸伶又書諸名士長生祿位,各為贊,皆刻石供養九香樓下。時諸伶已脫梨園,乃“當著眾名士之前”,熔化釵鈿,焚棄衣裙,將燼時,“忽然一陣香風,將那灰燼吹上半空,飄飄點點,映著一輪紅日,像無數的花朵與蝴蝶飛舞,金迷紙醉,香氣撲鼻,越旋越高,到了半天,成了萬點金光,一閃不見”雲。

  其後有《花月痕》十六卷五十二回,題“眠鶴主人編次”,咸豐戊午年***一八五八***序,而光緒中始流行。其書雖不全寫狹邪,顧與伎人特有關涉,隱現全書中,配以名士,亦如佳人才子小說定式。略謂韋痴珠韓荷生皆偉才碩學,遊幕幷州,極相善,亦同遊曲中,又各有相眷妓,韋者曰秋痕,韓者曰採秋。韋風流文采,傾動一時,而不遇,困頓羈旅中;秋痕雖傾心,亦終不得嫁韋。已而韋妻先歿,韋亦尋亡,秋痕殉焉。韓則先為達官幕中上客,參機要,旋以平寇功,由舉人保升兵科給事中,復因戰績,累遷至封侯。採秋久歸韓,亦得一品夫人封典。班師受封之後,“高宴三日,自大以至走卒,無不雀忭。”***第五十回***而韋乃僅一子零丁,扶棺南下而已。其佈局蓋在使升沉相形,行文亦惟以纏綿為主,但時復有悲涼哀怨之筆,交錯其間,欲於歡笑之時,並見黯然之色,而詩詞簡啟,充塞書中,文飾既繁,情致轉晦。符兆綸評之雲,“詞賦名家,卻非說部當行,其淋漓盡致處,亦是從詞賦中發洩出來,哀感頑豔。……”雖稍諛,然亦中其失。至結末敘韓荷生戰績,忽雜妖異之事,則如情話未央,突來鬼語,尤為通篇蕪累矣。

  ……採秋道,“……妙玉稱個‘檻外人’,寶玉稱個‘檻內人’;妙玉住的是櫳翠庵,寶玉住的是怡紅院。……

  書中先說妙玉怎樣清潔,寶玉常常自認濁物。不見將來清者轉濁,濁者極清?”痴珠嘆一口氣,高吟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2:清之擬晉唐小說及其支流

  唐人小說單本,至明什九散亡;宋修《太平廣記》成,又置不頒佈,絕少流傳,故後來偶見其本,仿以為文,世人輒大聳異,以為奇絕矣。明初,有錢唐瞿佑〔1〕字宗吉,有詩名,又作小說曰《剪燈新話》,文題意境,並撫唐人,而文筆殊冗弱不相副,然以粉飾閨情,拈掇豔語,故特為時流所喜,仿效者紛起,至於禁止,其風始衰。迨嘉靖間,唐人小說乃復出,書估往往刺取《太平廣記》中文,雜以他書,刻為叢集,真偽錯雜,而頗盛行。〔2〕文人雖素與小說無緣者,亦每為異人俠客童奴以至虎狗蟲蟻作傳,置之集中。蓋傳奇風韻,明末實瀰漫天下,至易代不改也。

  而專集之最有名者為蒲松齡之《聊齋志異》。鬆齡字留仙,號柳泉,山東淄川人,幼有軼才,老而不達,以諸生授徒於家,至康熙辛卯始成歲貢生***《聊齋志異》序跋***,越四年遂卒,年八十六***一六三○——一七一五***〔3〕,所著有《文集》四卷,《詩集》六卷,《聊齋志異》八卷***文集附錄張元撰墓表***,及《省身錄》《懷刑錄》《歷字文》《日用俗字》《農桑經》等***李桓《耆獻類徵》四百三十一***。其《誌異》或析為十六卷,凡四百三十一篇,年五十始寫定,自有題辭,言“才非幹寶,雅愛搜神,情同黃州〔4〕,喜人談鬼,閒則命筆,因以成編。久之,四方同人又以郵筒相寄,因而物以好聚,所積益夥”。是其儲蓄收羅者久矣。然書中事蹟,亦頗有從唐人傳奇轉化而出者***如《鳳陽士人》《續黃粱》等***,此不自白,殆撫古而又諱之也。至謂作者搜採異聞,乃設煙茗於門前,邀田夫野老,強之談說以為粉本,〔5〕則不過委巷之談而已。

  《聊齋志異》雖亦如當時同類之書,不外記神仙狐鬼精魅故事,然描寫委曲,敘次井然,用傳奇法,而以志怪,變幻之狀,如在目前;又或易調改弦,別敘畸人異行,出於幻域,頓入人間;偶述瑣聞,亦多簡潔,故讀者耳目,為之一新。又相傳漁洋山人***王士禎***激賞其書,欲市之而不得,〔6〕故聲名益振,競相傳鈔。然終著者之世,竟未刻,至乾隆末始刊於嚴州〔7〕;後但明倫呂湛恩〔8〕皆有注。

  明末志怪群書,大抵簡略,又多荒怪,誕而不情,《聊齋志異》獨於詳盡之外,示以平常,使花妖狐魅,多具人情,和易可親,忘為異類,而又偶見鶻突,知復非人。如《狐諧》言博興萬福於濟南娶狐女,而女雅善談諧,傾倒一坐,後忽別去,悉如常人;《黃英》記馬子才得陶氏黃英為婦,實乃菊精,居積取盈,與人無異,然其弟醉倒,忽化菊花,則變怪即驟現也。

  ……一日,置酒高會,萬居主人位,孫與二客分左右座,下設一榻屈狐。狐辭不善酒,鹹請坐談,許之。酒數行,眾擲骰為瓜蔓之令;客值瓜色,會當飲,戲以觥移上座曰,“狐娘子大清醒,暫借一觴。”狐笑曰,“我故不飲,願陳一典以佐諸公飲。”……客皆言曰,“罵人者當罰。”狐笑曰,“我罵狐何如?”眾曰,“可。”於是傾耳共聽。狐曰,“昔一大臣,出使紅毛國,著狐腋冠見國王,國王視而異之,問‘何皮毛,溫厚乃爾?’大臣以‘狐’對。王言‘此物生平未嘗得聞。狐字字畫何等?’使臣書空而奏曰,‘右邊是一大瓜,左邊是一小犬。’”主客又復鬨堂。……居數月,與萬偕歸。……逾年,萬復事於濟,狐又與俱。忽有數人來,狐從與語,備極寒暄;乃語萬曰,“我本陝中人,與君有夙因,遂從爾許時,今我兄弟至,將從以歸,不能周事。”留之,不可,竟去。***卷五***

  ……陶飲素豪,從不見其沉醉。有友人曾生,量亦無對,適過馬,馬使與陶較飲,二人……自辰以訖四漏,計各盡百壺,曾爛醉如泥,沉睡坐間,陶起歸寢,出門踐菊畦,玉山傾倒,委衣於側,即地化為菊:高如人,花十餘朵皆大於拳。馬駭絕,告黃英;英急往,拔置地上,曰,“胡醉至此?”復以衣,要馬俱去,戒勿視。既明而往,則陶臥畦邊,馬乃悟姊弟菊精也,益愛敬之。而陶自露跡,飲益放,……值花朝,曾來造訪,以兩僕舁藥浸白酒一罈,約與共盡。……曾醉已憊,諸僕負之去。陶臥地又化為菊;馬見慣不驚,如法拔之,守其旁以觀其變,久之,葉益憔悴,大懼,始告黃英。英聞,駭曰,“殺吾弟矣!”奔視之,根株已枯;痛絕,掐其梗埋盆中,攜入閨中,日灌溉之。馬悔恨欲絕,甚惡曾。越數日,聞曾已醉死矣,盆中花漸萌,九月,既開,短乾粉朵,嗅之有酒香,名之“醉陶”,澆以酒則茂。……黃英終老,亦無他異。***卷四***

  又其敘人間事,亦尚不過為形容,致失常度,如《馬介甫》一篇述楊氏有悍婦,虐遇其翁,又慢客,而兄弟祗畏,至對客皆失措雲:

  ……約半載,馬忽攜僮僕過楊,直楊翁在門外曝陽捫蝨,疑為傭僕,通姓氏使達主人;翁被絮去,或告馬,“此即其翁也。”馬方驚訝,楊兄弟岸幘出迎,登堂一揖,便請朝父,萬石辭以偶恙,捉坐笑語,不覺向夕。萬石屢言具食,而終不見至,兄弟迭互出入,始有瘦奴持壺酒來,俄頃引盡,坐伺良久,萬石頻起催呼,額頰間熱汗蒸騰。俄瘦奴以饌具出,脫粟失紅,殊不甘旨。食已,萬石草草便去;萬鍾襆被來伴客寢。……***卷十***

  至於每卷之末,常綴小文,則緣事極簡短,不合於傳奇之筆,故數行即盡,與六朝之志怪近矣。又有《聊齋志異拾遺》。

  3:清之人情小說

  乾隆中***一七六五年頃***,有小說曰《石頭記》者忽出於北京,歷五六年而盛行,然皆寫本,以數十金鬻於廟市。其本止八十回,開篇即敘本書之由來,謂女媧補天,獨留一石未用,石甚自悼嘆,俄見一僧一道,以為“形體到也是個寶物了,還只沒有實在好處,須得再鐫上數字,使人一見便知是奇物方妙。然後好攜你到隆盛昌明之邦,詩禮簪纓之族,花柳繁華之地,溫柔富貴之鄉,去安身樂業”。於是袖之而去。

  不知更歷幾劫,有空空道人見此大石,上鐫文詞,從石之請,鈔以問世。道人亦“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為情僧,改《石頭記》為《情僧錄》;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鑑》;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釵》,並題一絕雲:‘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戚蓼生所序八十回本之第一回***

  本文所敘事則在石頭城***非即金陵***之賈府,為寧國榮國二公後。寧公長孫曰敷,早死;次敬襲爵,而性好道,又讓爵於子珍,棄家學仙;珍遂縱恣,有子蓉,娶秦可卿。榮公長孫曰赦,子璉,娶王熙鳳;次曰政;女曰敏,適林海,中年而亡,僅遺一女曰黛玉。賈政娶於王,生子珠,早卒;次生女曰元春,後選為妃;次復得子,則銜玉而生,玉又有字,因名寶玉,人皆以為“來歷不小”,而政母史太君尤鍾愛之。

  寶玉既七八歲,聰明絕人,然性愛女子,常說,“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人於是又以為將來且為“色鬼”;賈政亦不甚愛惜,馭之極嚴,蓋緣“不知道這人來歷。

  ……若非多讀書識字,加以致知格物之功,悟道參玄之力者,不能知也”***戚本第二回賈雨村雲***。而賈氏實亦“閨閣中歷歷有人”,主從之外,姻連亦眾,如黛玉寶釵,皆來寄寓,史湘雲亦時至,尼妙玉則習靜於後園。右即賈氏譜大要,用虛線者其姻連,著×者夫婦,著G者在“金陵十二釵”之數者也。

  事即始於林夫人***賈敏***之死,黛玉失恃,又善病,遂來依外家,時與寶玉同年,為十一歲。已而王夫人女弟所生女亦至,即薛寶釵,較長一年,頗極端麗。寶玉純樸,並愛二人無偏心,寶釵渾然不覺,而黛玉稍恚。一日,寶玉倦臥秦可卿室,遽夢入太虛境,遇警幻仙,閱《金陵十二釵正冊》及《副冊》,有圖有詩,然不解。警幻命奏新制《紅樓夢》十二支,其末闋為《飛鳥各投林》,詞有云:

  “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裡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看破的,遁入空門;痴迷的,枉送了性命。

  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戚本第五回***

  然寶玉又不解,更歷他夢而寤。迨元春被選為妃,榮公府愈貴盛,及其歸省,則闢大觀園以宴之,情親畢至,極天倫之樂。寶玉亦漸長,於外暱秦鍾蔣玉函,歸則周旋於姊妹中表以及侍兒如襲人晴雯平兒紫鵑輩之間,暱而敬之,恐拂其意,愛博而心勞,而憂患亦日甚矣。

  這日,寶玉因見湘雲漸愈,然後去看黛玉。正值黛玉才歇午覺,寶玉不敢驚動。因紫鵑正在迴廊上手裡做針線,便上來問他,“昨日夜裡咳嗽的可好些?”紫鵑道,“好些了。”***寶玉道,“阿彌陀佛,寧可好了罷。”紫鵑笑道,“你也念起佛來,真是新聞。”***寶玉笑道,“所謂‘病篤亂投醫’了。”一面說,一面見他穿著彈墨綾子薄綿襖,外面只穿著青緞子夾背心,寶玉便伸手向他身上抹了一抹,說,“穿的這樣單薄,還在風口裡坐著。春風才至,時氣最不好。你再病了,越發難了。”紫鵑便說道,“從此咱們只可說話,別動手動腳的。一年大二年小的,叫人看著不尊重;又打著那起混賬行子們背地裡說你。你總不留心,還只管合小時一般行為,如何使得?姑娘常常吩咐我們,不叫合你說笑。你近來瞧他,遠著你,還恐遠不及呢。”說著,便起身,攜了針線,進別房去了。

  寶玉見了這般景況,心中忽覺澆了一盆冷水一般,只看著竹子發了回呆。因祝媽正來挖筍修竿,便忙忙走了出來,一時魂魄失守,心無所知,隨便坐在一塊石上出神,不覺滴下淚來。直呆了五六頓飯工夫,千思萬想,總不知如何是好。偶值雪雁從王夫人房中取了人蔘來,從此經過,……便走過來,蹲下笑道,“你在這裡作什麼呢?”

  寶玉忽見了雪雁,便說道,“你又作什麼來招我?你難道不是女兒?他既防嫌,總不許你們理我,你又來尋我,倘被人看見,豈不又生口舌?你快家去罷。”雪雁聽了,只當他又受了黛玉的委屈,只得回至房中,黛玉未醒,將人蔘交與紫鵑。……雪雁道,“姑娘還沒醒呢,是誰給了寶玉氣受?坐在那裡哭呢。”……紫鵑聽說,忙放下針線,……一直來尋寶玉。走到寶玉跟前,含笑說道,“我不過說了兩句話,為的是大家好。你就賭氣,跑了這風地裡來哭,作出病來唬我。”寶玉忙笑道,“誰賭氣了?我因為聽你說的有理,我想你們既這樣說,自然別人也是這樣說,將來漸漸的都不理我了。我所以想著自己傷心。”

  ……***戚本第五十七回,括弧中句據程本補。***

  然榮公府雖煊赫,而“生齒日繁,事務日盛,主僕上下,安富尊榮者盡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