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賈樟柯的精神切片論文

  賈樟柯,一個以電影民工身份自稱的導演,所拍的電影轟動了世界影壇,讓世界對中國電影有了新的認識。賈樟柯作為第六代導演中的後起之秀,以其獨特的紀實美學風格步入影壇,並在國際各大影展上獲獎無數,是很有知名度與影響力的一位新生代導演。通過對賈樟柯的紀實性美學電影創作風格研究可以發現,他始終將鏡頭對準生活在城市邊緣的底層人物,客觀地記錄著他們的日常生活,通過生活瑣事來揭示出他們的情感與內心世界。以下是小編為大家精心準備的:淺談賈樟柯的精神切片相關論文。內容僅供參考,歡迎閱讀!

  淺談賈樟柯的精神切片全文如下:

  賈樟柯的電影中有他標誌性的、揮之不散的獨特氣味,混雜著上世紀縣城中的塵土與當代中國翻轉的慾望。他把自己投射在電影中,有著對故舊的懷戀和對當下的慨嘆。

  那是北京一個普通小區的一套單元房,光線有些暗淡,空間也不算寬敞,如果沒有一堆散亂堆放的膠片,和擠在一處的一座座獎盃,沒人會把這裡與導演工作室聯絡在一起。

  賈樟柯坐在一堆雜書中間,顯得有點疲憊,他點起一根雪茄提神。他抽著雪茄,聊起自己的電影和生活,言談中夾雜大量文學色彩頗濃重的詞彙。他看起來更像一箇舊時代的讀書人,手指細白,帶著點墨水的痕跡,有點弱不禁風又書生氣十足,但一顆心裡卻全是酷烈的想象。

  兩年前,賈樟柯去美國華盛頓的朋友家探訪。那一家人在孩子上小學期間移民美國,母親原來是大學教師,英文很好,但父親的外語卻不好,為了讓孩子儘快融入美國社會,父母就積極鼓勵孩子講英文,逐漸發展到基本丟棄了母語。後來父母二人因故離婚,父子二人之間的交流只能依靠谷歌翻譯。

  “看到那個場面,我真的是五味雜陳。”賈樟柯說。

  “你知道語言所牽扯的鄉情是不一樣的,能想象到嗎?那個孩子,在前些年,他六七歲的時候,還在汾陽塵土飛揚的街道上,父母拉著他在跑,而幾年之後,他搖身一變,就成了不會說中文的少年。”他頓了頓,又說,“牽扯了鄉情之後,那種震撼更讓人心酸。”

  關乎鄉情,不只滲透在電影裡。在如今太原城某個隱匿的角落裡,躲藏著一家小小的麵館,它的老闆是賈樟柯,那裡是賈樟柯與舊時朋友與同學聚會的“祕密基地”。他不時回到山西,在麵館裡和舊友們進行“純爺們兒”式的聚會,吹牛,八卦,聊國際政治和國家領導人。按照妻子趙濤的講述,賈樟柯和他的朋友之間的話題,永遠是關於過去的雞毛蒜皮,“比如上學時候,老師罵了誰,誰和誰又打了一架,基本都是聊了大半輩子的事,每年又再接著聊好幾遍。”

  如今的賈樟柯似乎有意把生活劈成兩半,一半是電影,意味著工作和事業;而另一半則屬於家鄉與故友。最近幾年,他養成了一個喜歡回鄉參加紅白喜事的習慣,用賈樟柯自己的話形容“這讓我感覺自己還在真實地活著。”

  在早年完成關於汾陽的“故鄉三部曲”之後,賈樟柯用了很多時光,在他的電影版圖中勾畫出了一塊大大的疆域,山西、重慶、上海、湖南、廣東,甚至阿拉木圖和澳大利亞,都在他的影像中先後被跨越呈現。

  賈樟柯身上一直具有著“書生氣與江湖氣”相互混雜的氣息。關於賈樟柯身上的書生氣,來源於他的父親,一個在中學擔任語文教師的老人,謙和儒雅,“他有智慧,但絕不賣弄。”朋友回憶。父親在世時甚少評價賈樟柯的電影,只在看完《站臺》後,淡淡說了一句:你要是在五八年,肯定是個右派。

  而賈樟柯身上的江湖氣則或多或少是因為撞上了大時代的緣故。與父親那代人壓抑隱忍的個性不同,1970年代生人的賈樟柯不僅見證了大革命風暴的遺蹟,還一步步見證了1980年代的思想解放和1990年代的經商熱潮。舊世界已經分崩離析,新世界的規矩卻彷彿尚未建立,那個時代的年輕人唱著“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一邊在氣味複雜的錄影廳看港片,一邊在課餘時間做買賣賺錢,心裡懷揣著懵懂又壯懷激烈的夢想,大把大把地揮霍青春。

  關於賈樟柯的電影,國際主流電影評論界曾有這樣一句流傳頗廣的評價:在中國,有賈樟柯這樣一個敘述者,能夠讓我們理解這個國家在發生些什麼。

  看上去,這彷彿是一句針對西方觀眾的廣告語;而傳回國內,它又擁有了一個更為醒目的譯筆:在賈樟柯的電影裡,讀懂中國。

  雖然賈樟柯並不承認自己有“講述中國”的義務與責任,但他也承認自己對各種突發新聞事件的關注,以及在作品中流露出“與現代社會快速的互動性”。

  但事實上,賈樟柯的“中國敘事”顯然並非停留在對於當代中國的解讀之上,剔除掉那些與現實保持極高敏感度的故事與事件,人們甚至可以在賈樟柯的影像中,隱隱看出一個幽深浮動著的、對於舊時代中國傳統的想象。

  在他那座位於北京市區西北方、夾雜在一片居民樓中、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工作室裡,戛納金馬車獎和一些大大小小的獎盃被隨意放置在一個款式陳舊的玻璃金屬擱架上。一進門最顯眼的位置,則擺放了一座關公塑像,香爐裡卻並沒有青煙繚繞。而在客廳隔壁的書房裡,則堆放著大批雜書,賈樟柯經常在那裡抽雪茄,讀他收集的清末民初的山西地方縣誌。

  賈樟柯喜歡的中國電影是《馬路天使》與《小城之春》,《馬路天使》是因為裡面流露出的活潑而靈動的市井表達,而《小城之春》則是因為“喜歡裡面的人物,在他們身上看得到舊時中國人的‘禮’”。

  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賈樟柯是個工作狂,他緊緊抓住任何一次閃爍的靈感和直覺,以強烈的意志和嚴格的控制來完成每一部電影。除了和山西老同學的定期聚會,他幾乎沒有任何娛樂活動。

  與《紅樓夢》相比,賈樟柯更喜歡的中國古典小說是《水滸傳》,但並不是因為少年時代暴力往事的殘留,而是因為一個林沖夜奔的故事,在茫茫暗夜大雪紛飛中奔逃的末路英雄的身影,始終在賈樟柯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關於他的電影《山河故人》的結局,當時賈樟柯突然覺得,那個時刻,需要有一個青春時代的迴響繼續傳回來,於是《珍重》的歌聲響起,“一方面是孤老的憂傷,一方面,即使在那樣的環境裡,人也應該還具有著不滅的生命力,而把這兩點融合在一起,應該是五味雜陳的。”

  而他每次一想到這一幕,就會感覺到一點“愉悅的憂傷”。

  “這算是一種生命的救贖嗎?”

  “我的電影裡永遠不會有救贖。” 賈樟柯以他少有的肯定語氣強調。

  他依舊是那個在大雪紛飛的茫茫暗夜中夜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