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齋雨中與諸文士燕集》韋應物唐詩鑑賞

《郡齋雨中與諸文士燕集》韋應物唐詩鑑賞

  【作品介紹】

  《郡齋雨中與諸文士燕集》是唐代詩人韋應物創作的一首五言古詩。這是一首寫與文士宴集並抒發個人胸懷的詩。詩人自慚居處高崇,不見黎民疾苦。全詩議論風情人物,大有長官胸襟。敘事,抒情,議論相間,結構井然有序。

  【原文】

  郡齋雨中與諸文士燕集⑴

  兵衛森畫戟⑵,宴寢凝清香⑶。

  海上風雨至⑷,逍遙池閣涼。

  煩近消散⑸,嘉賓復滿堂。

  自慚居處崇⑹,未睹斯民康⑺。

  理會是非遣⑻,性達形跡忘⑼。

  鮮肥屬時禁⑽,蔬果幸見嘗⑾。

  俯飲一杯酒,仰聆金玉章⑿。

  神歡體自輕⒀,意欲凌風翔。

  吳中盛文史⒁,群彥今汪洋⒂。

  方知大藩地⒃,豈曰財賦強⒄。

  【註釋】

  ⑴郡齋:指蘇州刺史官署中的齋舍。燕:通“宴”。

  ⑵兵衛:持執兵器的侍衛。森:密密地排列。畫戟:因飾有畫彩,稱畫戟,常用作儀仗。唐刺史常由皇帝賜戟。戟,一種能直刺橫擊的兵器。

  ⑶燕寢:本指休息安寢的地方,這裡指私室,即上“郡齋”。此燕字也通“宴”,但義為休息。清香:室中所焚之香。唐李肇《國史補》雲:“韋應物立性高潔,鮮食寡慾,所在焚香掃地而坐。”

  ⑷海上:指蘇州東邊的海面。

  ⑸煩(kē):指因暑熱產生的困頓煩。,本指疾病。

  ⑹居處崇:地位顯貴。

  ⑺斯民康:此地的百姓安居樂業。

  ⑻理會:通達事物的道理。

  ⑼達:曠達。形跡:指世俗禮節。

  ⑽時禁:當時正禁食葷腥。

  ⑾幸:希望,這裡是謙詞。

  ⑿聆:聽。金玉章:文采華美、聲韻和諧的好文章。這裡指客人們的詩篇。

  ⒀神歡:精神歡悅。

  ⒁吳中:蘇州的古稱。

  ⒂群彥:群英。汪洋:原意水勢浩大。這裡指人才濟濟。

  ⒃大藩:這裡指大郡、大州。藩,原指藩王的封地。

  ⒄財賦強:安史之亂後,天下財賦,仰給於東南。蘇杭一帶是中央財政的重要支撐。

  【白話譯文】

  衛士的畫戟排列如森林,內室滿是燃香的芬芳。海上忽然間起了風雨,池閣變得適意而清涼。煩熱和疾病都已消散,更有嘉賓坐滿在高堂。慚愧啊,我的居室竟這樣華麗,卻不曾見百姓有多麼安康。通曉自然之理能分辨是非,天性通達就物我兩忘。葷腥不宜於盛夏的時光,請大家把蔬菜和水果品嚐。我俯首飲下一杯酒,抬頭敬聽各位金玉般聲韻優美的文章。心情歡暢身子也變得輕捷,我真想要凌風飛翔。蘇州有眾多才士,俊秀的人物濟濟一堂。我明白都市所以宏大,並非多物產而是盛於文章。

  【賞】

  這是韋應物晚年,任蘇州刺史時所作。燕集詩,是一種“應用詩”,應酬意味甚重,然而這首詩卻不同凡響。它既十分得體,又典型地表現了詩人當時領袖東南詩壇的氣度,及其淡遠中見閒雅雍容之致的`創作個性。此詩可分成四個層次。

  第一層為開頭六句,寫宴集的環境,突出“郡齋雨中”四字。兵衛禁嚴,宴廳凝香,顯示刺史地位的高貴、威嚴。然而這並非驕矜自誇,而是下文“自慚”的原由。宴集恰逢下雨,不僅池閣清涼,雨景如畫,而且公務驟減,一身輕鬆。再加上久病初愈,精神健旺,面對嘉賓滿堂,詩人不禁喜形於色。寥寥數句,灑脫簡勁,頗有氣。

  第二層為“自慚”以下四句,寫宴前的感慨。“自慚居處崇”,不單指因住處的高大寬敞而感到慚愧,還包括顯示刺史地位的“兵衛森畫戟,宴寢凝清香”等因素在內,因為這些更使韋應物感到了自身責任的重大。當然,“未睹斯民康”——人民生活的艱難困苦是觸發他“自慚”的最為直接的原因。詩人從儒家仁政愛民的思想出發,自覺地將“斯民”之康跟自己的華貴、威嚴及“居處崇”對比,這是很自然的。他以前早就說過“身多疾病思田裡,邑有流亡愧俸錢”(《寄李元錫》)和“方慚不耕者,祿食出閭里”(《觀田家》)等語,把自己所得俸祿與農民的辛勤勞動聯絡起來,把自己的地位和自己的責任聯絡起來,為自己的無功受祿而深感慚愧,深感不安,這種深刻的認識,來自他歷年擔任地方官所得到的感性印象。

  但是又將宴飲享樂了,解決這種心理上的矛盾,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老莊思想了,於是,“理會是非遣,性達形跡忘”,會老莊之理而遣送是非,達樂天知命之性而忘乎形跡,用這種思想去麻痺自己,可以暫時忘懷一切,心安理得地宴集享受,不必再受良心的譴責。韋應物亦不能免給。這是中國封建社會知識分子的通病。

  第三層為“鮮肥”以下六句,寫詩人對這次宴集的歡暢體會。這次宴會,正值禁屠之日,並無魚肉等鮮肥食品上桌,而是以蔬果為主。這說明與宴者的歡樂並不在吃喝上,而是在以酒會友、吟詩作賦上。詩人得意洋洋地說:“俯飲一杯酒,仰聆金玉章。神歡體自輕,意欲凌風翔。”他一邊品嚐美酒,一邊傾聽別人吟誦佳句傑作,滿心歡快,渾身輕鬆,幾乎飄飄欲仙了。

  第四層為最後四句,詩人悟得,自己拜領君命守土大藩,治理東南財賦之地,其實還不足幸,最幸運的是東南人傑地靈,文史興盛。這一結尾既承上申足情趣,又隱含作為州守,當以文教興邦的深意,而在結構上,更上應全詩的樞紐——“煩”至“未睹”四句,在切合燕集詩體制的同時,有無盡餘味。

  這首詩不僅藝術水平較高,更表現了作者居安思困的襟懷。“自慚居處崇,未睹斯民康”,推己及人,居安思困,一飯不忘來處,這是他關心民情、搞好政務的動力。而這,正是《詩經》以來“緣情體物”的優良傳統的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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