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寫老房子的傷感故事隨筆

　　編者按：每次打電話回家，問媽媽家裡怎麼樣，過得好不好。媽媽總是說，家裡都很好，你不用擔心。

　　老 房 子

　　當兵已22年，“速歸”有過兩次，一次“母病重”，一次“父病逝”。我不在家的日子，大事小情他們都不告訴我，因為穿了這身軍裝，他們分掉了本該我擔起的家庭責任。

　　每個週日下午6點，是我跟母親通話的時間，我定好鬧鐘，雷打不動。通話，有時三兩分種，有時5、6分鐘。對話的內容是彼此的噓寒問暖，回答的總是“都好都好”。因為我幼年不在母親身邊，我們又都是不善於也不肯輕易表露感情的人，所以與一般母女相比，我們之間有些疏離。忽然今年，母親明顯有了對我的依戀，或許她從來就有，只是不明顯。

　　又到週日下午6點，鬧鈴一響，我趕緊放下手頭的事，撥通母親電話。雖然電話裡並不說什麼，但是如果忘了打，她就會非常擔心。母親的心哪，只要涉及到孩子，真的是世界上頂脆弱的。有一回我剛剛手術摘掉扁桃體，跟她通話時發音吃力，掛了電話，沒想到母親的嗓子在一夜之間啞聲——病在我身，竟然也痛在她身。這是我後來知道的，感覺震驚，從此我再也不讓她聽到我的任何不好。

　　這一次通話，母親委婉地問我，如果現在部隊不忙，能不能把今年的探親假休了。她停頓片刻說，我們家那一片兒趕上棚戶區改造，家裡的老房子馬上要拆了，回來再看看吧。

　　母親今年虛歲74，頭一回跟我提要求，恰好部隊脫得開身，我就很快回了家。在新居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我和母親去看老房子。昨夜下了一場透雨，早晨還飄著零星雨點兒，我和母親各撐一把傘走在衚衕裡。到了老房子，眼前的情景讓我的心一疼，沒想到我生活過18年的家已經搖搖欲墜!門窗破敗，火炕漏了個大洞，背陰的一面牆被雨水泡得坍塌一地。由於地處煤礦塌陷區，40年光景，老房子的地基足足下沉了1米多，這一次才看清，衚衕的地面比屋裡的炕面還要高出許多。

　　看著眼前的一切，我和母親對望一眼什麼也說不出來。我出生在這座房子裡，它曾經庇護過我們一家5口人。小時候，父親母親那樣年輕、健康，我和哥哥們天天玩啊、笑啊，家裡還養了一條黃狗，在房前屋後追著我們嬉鬧。那時候，我覺得家好大，可以捉迷藏的地方很多;家裡冬暖夏涼，可以遮風避雨。可是今天，你是要把我的心揉碎麼!你老了，衰弱了，我們搬走了。當你目送我們離開，突然卸下了責任，從苦苦支撐中一下子鬆馳下來，於是碎了玻璃、塌了牆……

　　站了半天，心情暗淡。母親招呼著我，一前一後往新房回。衚衕裡有些溼滑，我低頭看路，無意中發現母親走路的步子邁得很小，鞋底擦著路面抬不起來，步態已然有些蹣跚。再往上看，腿不直，腰無力，記憶中挺拔的脊背竟也有些駝了。

　　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我暗暗吃驚，印象中的母親一直像個“鐵姑娘”，風風火火，出大力流大汗，從沒見她叫過苦喊過累。她供我讀書，送我當兵，在我看不見的時間裡，獨自悄悄變老，怎麼那麼像我家的老房子……

　　正思忖間，前方母親踩著了一塊石頭，身子一趔趄，我快步衝上去，扶住她的胳膊。我收回思緒，攙著母親，在細雨中向新家走去。

　　作者:彭傳芳

　　公眾號:南粵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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