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茶道禪意的文章欣賞

  日本茶道是禪的化身。日本茶道將日常生活行為與宗教、哲學、倫理和美學熔為一爐,成為一門綜合性的文化藝術活動。下面是小編精心為你整理的,一起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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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茶道中的禪意世界

  在日本喝茶有茶道之說,使得普通的生活方式成了一種玄妙的”道術”。十多年前,筆者有幸在天津南開大學的東方藝術中心見到一個模擬版的日本茶室,據說其中每件東西都是從日本運來。初見時並未感到有多新奇,裡面的裝飾和器物似乎都很平常,看起來沒有什麼眩目耀眼之處。殊不知這正是日本茶道的特色,在樸素無華的外表下蘊涵著悠遠的禪語玄機,讓沉浸其中的人頓生幽思之心。不過若要探究日本茶道的緣起,那還要從一千多年前說起。

  茶自中國來

  日本最早的茶是公元9世紀初由中國傳入的,最澄和尚將從中國帶回的茶籽種在近江阪本的日吉神社,但那時茶主要是少數貴族飲用,而後來的榮西和尚才將之推廣開來。1191年,榮西從中國學成歸國又將茶籽再次帶回日本,種在筑前國的背振山。1207年,榮西將茶籽送給明惠上人***日本名僧***,茶被種在拇尾的高山寺內。那裡的自然條件十分有利於茶的生長,所產茶的味道純正,因此被大家珍重,將拇尾高山茶稱作“本茶”,其他茶稱為“非茶”。從此飲茶習俗逐漸在僧人中流傳開來。1214年,將軍源實朝因醉酒而頭痛,久治不愈,後來是喝了榮西進獻的茶後才病癒。榮西還向將軍獻上自己著的《吃茶養生記》一書,以宣傳飲茶的好處。在這本書中榮西開卷就寫道:“茶者,養生之仙藥也,延齡之妙術也。山谷生之,其地神靈也。人倫採之,其人長命也。天竺唐土***印度和中國***同貴重之,我朝日本亦嗜愛矣。古今奇特仙藥,不可不摘也。”他強調的是茶的藥用功效。

  此時的茶會主要仿照中國的習俗,許多人聚集在一起喝茶,除具有解渴、養生的實用價值外還有鬥茶的風氣,以比試各自茶的優劣和點茶手藝的高低。茶會的程式是主人先讓賓客在客堂吃些麵食點心和水果,再請大家入座,由主人之子依次獻茶。其間為了助興要舉行品茶遊戲,即主人沏了各種茶讓賓客喝,猜茶的產地,是“本茶”還是“非茶”。這種習俗源自中國,不過中國鬥茶的主要是文人雅士,而日本鬥茶的主角則是武士階層。武士鬥茶的目的是為了擴大交際,炫耀從中國來的舶來品,遊藝性比較強。品茶遊戲完畢就開宴,有美酒佳餚,還有歌舞助興,所以這種茶會實際是酒宴,茶本身並不是茶會的主角。

  “茶禪一味”的茶道建立

  而日本後來的茶道是直到15世紀末16世紀初才由村田珠光、千利休等人創立的。村田珠光是一位僧人,年青時曾拜著名的一休禪師為師。有一天,珠光在禪房打坐參禪時睡著了,被師傅發現後讓他喝茶,以便“睡眠自除”。從此他就每日飲茶,並進而研究如何喝得香甜、喝得更有韻味。在一人獨飲的基礎上,珠光又進一步探討以茶待客的方法。他決心將茶事從奢華的世風中解放出來,茶室裡要求絕對安靜,一掃以前鬥茶的雜亂,使其成為常人修身養性、提升品行的一種方式。經過不懈努力,珠光終於創造出一種更符合日本文化習俗也更具有思想內涵的“珠光流茶法”。

  現在日本四張半榻榻米的茶室規格就是珠光確定的。他設計的茶室頂棚為杉木板,牆壁用泥土和稻秸塗抹,窗戶由細木棍搭成。在茶室靠中間處設有一個小地爐,茶室一角放有臺子,上面擺著點茶用具。全室榻榻米的安排和地爐的引用,成為跪坐式日本茶禮的主要物質基礎。

  此外,他還有一套自己的茶道思想。當時日本的幕府將軍足利義政聞其名後專門向他請教。義政問:“茶事是什麼?”珠光回答:“茶非遊非藝,實乃一味清淨、法喜禪悅的境地。”義政又問:“那麼如何品飲?”珠光再答:“以茶道為禮,以禮而飲,大禮設食,小禮清飲。所謂飲者並非酒漿,鼎中盈溢的是溪谷的甘泉,爐中點燃的是池田的香炭,漢土的茶碗、高麗的花瓶置於草屋茅廬以示陋巷之樂,聚石築院以享深山之趣。壁間掛的是高僧大德的墨跡,瓶中插的是田野的鮮花。賓主以禮相接,來者無閉門之拒,別時無傷悲之苦,話語祥和,交往如淡淡之水,遊誼清淨,勝似仙人,此乃君子之所貴,號為茶禮。”他注重的是尊崇自然,以體現人的內省美感。就此被稱為“茶禪一味”的日本茶道在村田珠光手中初步誕生,而他也因此被奉為茶道的鼻祖。

  在茶道歷史上,千利休的名聲更大,實際上茶道是在他手裡才最終由“禮”真正成為一種“道”。千利休推崇所謂“草菴茶”,認為“茶湯之深味在於草菴”。他說:“草菴茶的第一要事為:以佛法修行得道,追求豪華住宅、美味珍饈是俗世之舉,家以不漏雨,飯以不餓肚為足。” 他不追求世間珍重的名貴茶具,而是將生活中的普通用品拿來當茶具,比如砍倒竹子做花插。

  千利休還為茶道制定了詳細、系統的規範,諸如規範茶具的種類,制定主人點茶和客人飲茶的基本動作流程等,因而他被公認為是日本茶道的集大成者。在以前茶會後一般是設酒宴的,千利休堅決地去掉了酒宴。他認為茶會不是請客吃飯,如果在莊嚴的茶事之後請客人大吃大喝,那麼主人的一番苦心,人們在茶事中所達到的淨化效果就會付諸東流。茶事不得超過四小時。茶事完畢,客人應立即離去,主人不必挽留,也不必遠送。

  茶道里的茶分濃茶和薄茶。濃茶點起來很費時間,於是千利休開創了幾個客人用同一個茶碗傳著喝的“傳飲法”。每個客人喝完後用紙把脣印擦乾淨,再傳給下一個人。下一位客人要在上一位客人喝過的地方用茶,不得換地方,不能嫌別人髒,因為大家走進一個茶室是一種緣分。為了洗去講究排場的上層武士家茶會的貴族氣息,他還要求縮小茶室,以求主客之間近距離的交流。千利休生活在日本的戰國時代,人們常深深感嘆世道的無常,人生的無常,於是就有了千利休“一期一會”的說法,意為人生如萍水,相逢是一種緣,此次相會,不知何時再能重逢,因此要珍惜每一次相會。

  千利休的茶道越近晚年越趨於古樸簡約,排除一切裝飾,以表現禪宗“本來無一物”的藝術境界。他會找來漁夫的漁簍做茶室的花瓶,用竹子當放茶釜蓋的墩,喜歡粗糙而形狀不規整的陶製茶具。對於這些,僱用他的軍事強人豐臣秀吉欣賞不了,特製了成套的黃金茶具自用。千利休嘴裡不說什麼,心裡卻鄙視這樣的炫耀。終於他們之間的矛盾趨向激烈,千利休在1591年70歲高齡時被賜死,最終剖腹自殺。這一年成為日本茶道確立的年份。茶道大師雖不幸死於非命,但他開創的茶風被他的子孫和弟子一代代繼承。

  現在日本茶道所尊崇的思想核心仍是千利休親定的“和、敬、清、寂”四字。“和”是和睦、和平,追求的是主客之間心靈的默契和溝通;“敬”是尊敬長者、敬愛朋友,能做到真正的敬便具備了無差別心;“清”是潔淨、清幽,代表無俗慮的清淨之心;“寂”是悠閒入定,指保持放下思慮、一塵不染的心境。

  而在物質層面,為了讓茶的品飲達到更佳效果,現在饗客之物並非僅僅是茶,還會準備一些簡單的茶點、菜餚。茶室一般都很小,結構緊湊,以便於賓主傾心交談。茶室大多建在幽深僻靜處,佈置素雅,壁上掛著禪味十足的書法作品或水墨畫,四周庭院裡竹石環繞,流水潺潺。茶室的門洞矮小,只有半扇門大小,茶客必須蹲下或彎下腰才能進去。茶室內燈光幽暗,氣氛肅寂。客人來到這裡,火躁之氣已經消去一半。在一片靜穆中,茶客身體筆直地跪坐在榻榻米上,靜靜地欣賞主人興施茶儀。

  日本茶道用的是末茶***製成細末的茶磚***,與中國明朝前的情況相同。中國明代學者丘濬在《大學衍義補》一書中解釋中國古代飲茶的習慣時稱:“唐宋用茶皆為細末,製為餅片,臨用而碾之。元代猶有末茶之說,今世唯閩廣間用末茶,而葉茶之用遍於中國。”而日本卻一直保持古法,主人首先將茶末放入茶碗,然後沏水,之後還要用一種叫“茶筅”的茶具攪拌,沏出的茶湯色澤青碧,味道苦中帶香。按照茶會規矩,客人在品茶時只喝三口半,不能多也不能少,而最後的半口是吸掉碗中的茶末。這是指濃茶,因為濃茶是一碗茶大家按次序輪流喝,這樣就有必要對每個人喝多少定下一個大致的量。在喝完三口半後要用隨身攜帶的紙巾將茶碗碰到自己嘴的地方擦乾淨,再將茶碗遞給坐在自己下方的客人。而味道淡的薄茶則是一人喝一碗。在喝下碧綠色的濃茶前大家要仔細欣賞茶具,把茶碗緊貼在手掌上,讓茶湯的暖意透過柔和而豐潤的碗壁傳入掌心,心中生髮出陶醉之感。

  茶道中的每一次茶會所希望達到的境界是讓人忘卻時間、忘卻塵俗,自然、輕鬆地沉浸於雅趣之中。客與客之間、客人與主人之間,所有參加者都敞開心扉,自由暢談。談話內容一般不涉及世俗話題,更不能用來談生意,而是以與自然風物有關的優雅事物為主。這就是日本茶道所說的“一期一會”。日本著名茶人井伊直弼在《茶湯一會集》中說:“追其本源,茶事之會,為一期一會,即使同主、同客可反覆多次進行茶事,也不能再現此時此刻之事。每次茶事之會,實為我一生一度之會。由此,主人要千方百計,盡深情實意,不能有半點疏忽。客人也須以此世再不能相逢之情赴會,熱心領受主人的每一個細小的匠心,以誠相交。”而茶會結束客人走後,主人還要獨自坐在茶室內,面對茶釜回味當日的茶事,心中泛起一陣茫然之情,隨之又湧起一股充實感,產生出一種不可名狀的微妙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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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日本茶道發展看茶與禪的關係

  一、茶道的形成

  回顧平安初期到室町時代的日本飲茶史,可以看出茶與禪基本上是沒有關係的。當然室町時期書院茶的茶禮是由禪院茶禮脫化而來,但茶與禪並沒有什麼內在聯絡。茶道形成是將禪匯入茶道精神世界以後的事。這一過程中必須首先提到的一個人就是村田珠光。

  1、珠光—將禪匯入茶湯的第一人

  隨著日本書院茶的發展,茶也迅速普及到民間。飲茶已不僅僅是貴族的嗜好。室町時代的《七十一番職人歌詠》裡就出現了一服一錢的賣茶人。狂言《今神明》、《通圓》裡描寫了設在百姓娛樂場所的茶場。這一時期還出現了由一般百姓舉行的茶會。其中最著名的是奈良淋汗茶。淋汗是洗澡的意思,以草菴建築為茶室的淋汗茶會是奈良流茶會的代表。它的指導者就是珠光。

  村田珠光***1423—1502年***據說是奈良檢校***寺役名***村田空一的兒子,11歲出家為僧,入奈良稱名寺。但因他怠慢了寺役而被取消僧籍。珠光各處流浪後來到京都大德寺真珠庵,跟隨一休參禪。一休即一休宗純,是日本最有名的禪師。當時仰慕一休禪風的人有很多,從各地來寺詣一休拜師參禪的文人也不少,村田珠光就是其中之一。

  珠光從一休處獲得了參禪的認可證書—圓悟克勤的墨跡。圓悟克勤是中國宋代的禪僧,著名的《碧巖錄》作者。他的這幅墨跡作為茶道開山之寶向來為茶人所珍視。珠光將墨跡掛在四張半榻榻米的草菴壁龕裡,每日點茶供香,終於悟到佛法即蘊含於茶湯之中,開創了茶禪一味的境地。

  他針對貴族的東山流茶道,提倡一種面向庶民階層的茶道法,即草菴茶***wabi

  茶***。他在給弟子古市播磨的《心之文》中論述了草菴茶的根本思想。這既是一篇優秀的茶道理論,也是珠光茶道思想的代表作。全文如下:

  古市播磨法師:

  此道最忌自高自大固執己見。嫉妒能手、蔑視新手,最最違道。須請教於上者提攜下者。此道一人要事為兼和漢之作,最最重要。目下,人言遒勁枯槁,初學者爭索備前、信樂之物,真可謂荒唐之極。要得遒勁枯高,應先欣賞唐物之美,理解其中之妙,其後遒勁從心底裡發出,而後達到枯高。即使沒有好道具也不要為此而憂慮,如何養成欣賞藝術品的眼力最為重要。說最忌自高自大,固執己見,又不要失去主見和創意。

  成為心之師,莫以心為師

  此非古人之言

  珠光①

  珠光在《心之文》中首先指出“茶道修行最忌自高自大。”緊接著對茶道中和漢、即日本本國道具與中國道具相融和的重要性作出解釋。這可以說是珠光獨特的美學理論,他否定了《君臺觀左右帳記》中所表現的對稱、均齊之美。《山上宗二記》中有珠光這樣一句話“草菴前系名馬,陋室裡擺名器,別有一番情趣”。一語道破了他的美學觀,即追求不對稱、不規整、不均齊的美。《心之文》中後半部則對有些人盲目和物的錯誤態度提出警告,提醒人們不要誤解珠光的意圖,一味收集購買信樂、備前***日本著名的陶器產地***的茶碗,而失去對唐物的鑑賞能力。這就是說對初學者來講鑑賞唐物是和漢調合的基礎,是到達wabi境地的第一階段。這封信最後強調不能失去主見,乍看似乎與開頭矛盾,實際並非如此。只有不失去主見和創意才能自我創造,才能不拘泥於所學。

  珠光首次將禪引人茶道的精神世界,開創了茶禪一味的境地。到珠光時,茶文化已不僅僅是一種飲食文化,而是含有藝術、哲學、宗教等要素在內的“道”。所以,後世稱珠光為日本茶道的鼻祖。

  2、紹鷗——草菴茶的繼承和發展

  1502年5月15日,80歲高齡的珠光成為不歸之人。也正是在這一年誕生了一位對茶道文化作出很大貢獻的人。他就是武野紹鷗。紹鷗繼承並發展了珠光的草菴茶,將茶禪一味的思想提高到一個更高、更深的層次。

  《山上宗二記》中講紹鷗在30歲以前作為一位連歌師,曾追隨三條西實隆學習藤原定家的《詠歌大概》。以後他又潛心修習茶道,成為茶道名人。中世紀藝能中,“連歌”最受人們歡迎。紹鷗正是以這種連歌理論為基礎,發展了茶道思想。

  一般來講,日本在自己文化尚未成熟的時候接受了大陸文化的影響,所以日本沒有本民族的哲學思想體系。如果要找可以代替它的東西的話,那就必須提到中世紀初期藤原定家***1162-1241年***創立的日本歌道理論。以宗抵為代表的東山時代連歌道實踐了藤原定家的歌道藝術論。鎌倉時代開始流行的連歌對茶道不論從形式上還是從思想上都給予了莫大的影響。《連歌祕抄》中有關於連歌會形式的論述,將其譯為現代語如下:

  倘若召開連歌會,首先要選擇合適的時間,找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風花雪月的季節、花木秀美的時候最好。欣賞時時富於變化的景緻,內心也隨之激動。語言就是這種感慨、激動的外在表現。連歌會決不能開成很多人一邊大吃大喝一邊調侃的聚會。而應該選好時間,找一個好機會,只邀請那些連歌愛好者,拋卻雜念,在安靜的會上,慢慢吟詠就能得出佳句。

  以上雖然是講應怎樣召開連歌會,卻也可以認為是舉行茶會時應有的心境。

  紹鷗直到30歲,一直是位連歌師,所以他將歌道理論融於茶道,並借用藤原定家的一首和歌來表現自己的茶趣。

  望不見春花,

  望不見紅葉。

  海濱小茅屋,

  籠罩在秋暮。

  這裡紹鷗將春花、紅葉比作書院臺子茶,把海濱小茅屋比作珠光開創的草菴茶。人們只有在盡情欣賞了春花和紅葉之後,才能感受自然的原始美。海濱茅屋雖然沒有春花、沒有秋之紅葉,但其中所蘊含的卻是“無一物中無盡藏”的自然美。這是不能輕易體會到的美啊!

  紹鷗所倡導的“海濱茅屋”之美就是草菴茶的美學觀,即以禪精神為基礎的美學理念。這種美含有宗教內省性質,是“無”的精神的表現。

  紹鷗不僅將歌道理論導人茶道,還達到了相當高的禪的悟境。名古屋武野家中有一幅“大黑庵主一閒紹鷗居士肖像”。上面題有他的參禪法師大林宗套***1480-1568年***的贊偈:

  曾結彌陀無礙因,

  宗門更轉話機輪。

  料知茶葉同禪味,

  吸盡松風不意塵。

  這裡特別需要注意的是後面轉結的二句“料知茶葉同禪味,吸盡松風不意塵。”就是說紹鷗領悟到茶味與禪味如出一轍,並非是兩種事物。他以茶為媒介,為契機徜徉於清淨無垢佛陀世界中。可見紹鷗不但實踐了茶禪一味的思想而且將這一思想推向深入。

  《山上宗二記》中講“當代各種道具,皆因紹鷗的眼力得以發現而被採用。”這是說紹鷗以禪的精神和歌道理論作基礎,對茶道具及茶道各個細節的內容進行大膽改革。他不看重人或物的出身、履歷,而發掘其內在的價值;不好複雜華麗,而愛簡素枯淡。紹鷗式的茶釜、清水罐、茶罐等正是他美學理念的體現。此外紹鷗還對茶室進行了改革。他取消了貼在牆上作為牆圍子的白紙,最自然地表現了建築材料本身的美。

  總之,在珠光去世之後,紹鷗將歌道理論融人茶道,茶禪一味的思想在紹鷗的推動下進一步發展。紹鷗的茶道是珠光開創的草菴茶的繼承和發展。

  3、千利休—草菴茶的集大成者

  提起今天的日本茶道,人們馬上會想到三千家。即表千家、裡千家和武者小路千家等日本最著名的茶道流派,他們是日本茶道界的代表。三千家實際上同出於一人,他就是草菴茶的集大成者—千利休,後世又稱他為茶聖。

  千利休於大永二年***1522***生於堺市的今市町,“利休”是後來天皇賜予的居士號,之前通稱為“與四郎”或“千宗易”。據《南方錄》記載,利休17歲開始學習茶道,最初的師傅是書院臺子茶的繼承者北向道陳,19歲時經道陳介紹,拜草菴茶的繼承者武野紹鷗為師。

  千利休既是一位大茶人,又是一位大徹大悟的人。千利休的參禪及師古溪宗陳***1532-1597年***曾作偈稱讚他道“龐老神通老作家,飢來吃飯,遇茶吃茶,心空及地等閒看,風露新香隱逸花。”這就是說利休是可以與唐代著名禪者龐居士相媲美的大居士。到達“了悟同未悟”境地的利休在他的草菴茶道中是如何使茶禪結合的呢?首先我們來看記錄他言行的茶書《南方錄》:

  小草菴裡的茶道,首先要以佛法修行得道。追求豪華的房宅,美味的食

  品,那是俗世之舉。家不漏雨、食無飢苦便足矣。佛之教便是茶之本意。汲

  水、拾薪、燒水、點茶、供香、施人、自啜、插花、焚香,皆為習佛修行之行為。***覺書***

  須知茶道無非是燒水點茶。***滅後***

  ***茶道的祕訣是***夏日求其涼,冬日求其暖,茶要合於口,炭要利於燃。***覺書***

  千利休的茶道思想與臨濟禪“佛法無用功處,只是平常無事”的主張完全吻合。進行茶道修行只是一種手段,其目的是為了有聽了悟。簡單地說:從珠光、紹鷗開始的草菴茶到千利休時,已提高為一種在家禪,一種在家佛教。

  千利休的茶道不論是思想方面還是實踐方面都保留有很多禪的印跡。他在規定茶道禮法時借鑑了很多禪院清規。例如:

  中立結束進入後座時,主人不喊客人入席而是鳴鑼。主人在點茶時要穿上與僧侶相似的黑色服裝***日語叫“十德”***,著草鞋。客人吃的茶食叫“懷石”,餐具由客人自己弄乾淨。茶庭又叫露地。等等。

  當時,點茶技法十分複雜。利休本著禪宗“直指人心”的理念,大膽進行改革,擺脫一切個別的規律、法則的束縛,直入根本的“心中一則”。

  以珠光為開山鼻祖、紹鷗為中興的草菴茶經過千利休的發展成為了一種相當高層次的綜合文化生活。這時的茶道已成為俗化了的禪—在家禪。

  二、草菴茶的本質

  在世界各種各樣的文化體系中,恐怕還沒有象日本茶道這樣獨特的文化。而且也沒有象茶道這樣與禪結合得如此緊密。幾乎所有的茶人都要進禪院參禪,從禪師那裡獲得居士號後再回到茶室中進行修行。不僅如此,從本質上講,茶道之根本在於禪,茶道是一種在家禪。

  在記載千利休言行的茶道聖典《南方錄•覺書》中,有這樣一句話:

  ……宗易六,草菴中的,第一要以佛法修行得道。……這是說草菴茶***就是wabi茶***的目的是通過茶道修行領悟佛法,到達了悟的境地。由此可見,茶道已不單單是飲食文化的一種,宗教因素已成為其主要因素。茶道是俗化了的禪宗,是平民百姓的宗教。“wabi茶”也可以說是“wabi宗教”。

  久鬆真一先生在《wabi的茶道》一書中這樣記述“wabi宗教”:

  “wabi的宗教也是無的宗教,是能在完全的無中安住的宗教;是以一切有的不安中解放出來的宗教,即所謂本來無一物的宗教。②。

  這裡所說的“能在完全的無中安住”、“從一切有的不安中解放”以及“本來無一物”都是禪的根本精神“無”的體現。下面是他對wabi的看法:

  無一物雖然讓人感到非常消極,但是“無一物中無盡藏”。“無一物”中反而包含了自由自在的創造性。……與其說無一物是消極的,不如說已是最積極的因素。因此wabi的宗教雖是無的宗教,但並不等於絕對消極,而是絕對積極的宗教。…… wabi帶有一種寂寥,但wabi中的寂寥不悲觀、不抑鬱,它是那樣沉穩與安閒。這是一種從有中解脫出來的寂靜。……當這種寂靜成為根源,成為主體的時候,由此而創造出來的一切中必然表現出一種寂靜。這便形成一種表現無的深化,即wabi的文化。③

  wabi文化的代表,wabi茶徹底掃除了鬥茶時代茶會上的群飲遊藝的主義,而且在批判地吸收了禪之後,使禪成為茶道的創造主體、生活規範。由此茶道便上升為一種道,一種作為人生修行的手段。茶之所以能深化,普及為wabi,這是因為禪進入到了茶道的精神世界。wabi茶中的wabi是進入到茶湯中的禪,禪之根本精神“無”,由於wabi的作用在茶湯中得以體現。

  自古以來茶人均以wabi作為生活規範和創造主體。將wabi作為生活規範的wabi茶人不是單純的wabi藝術家。茶人依照這一規範對事、物、人、境進行取捨選擇。或發現其價值、或賦予其價值,進而創造那些未存的事、物、人、境。進行這種取捨選擇的深層含義在於,它是一個wabi茶人對高貴和富有的嚴格倫理性批判,和對下賤、貧困的價值發現、價值創造、價值賦與。從這個意義上來講,wabi不僅是茶人的生活規範,也是創造主體。一個wabi茶人就是要活用“無”,不認為“無一物”是消極的,而擁有積極的“無一物”觀。正因為如此,被人稱為茶聖的千利休在否定了世人眼中的美后,發現了大量美的道具,才會有“莫等

  春花開,莫尋春風來,雪間有春草,攜君山裡找”的茶境。以禪中積極的“無一物”觀作為規範和創造主體,正是wabi茶與其他文化形式迥異的根本原因。

  wabi茶成為一個獨立的文化體系是因為將wabi作為自己的生活規範,即以禪作為其主體,wabi茶已不僅僅是飲食文化的一種,它是wabi的宗教,是禪的俗化,是一種在家禪。

  久鬆真一先生給茶道下的定義是:“wabi茶道是依照wabi這種深層人性的、

  自覺的主體規範,以喝茶為契機而形成的,極高層次的文化性綜合生活體系。”這裡特別值得注意的是“綜合生活體系”,就是說茶道不是單純的飲食文化或庭園文化,它是包含生活整體在內的文化體系。這與禪宗所謂“日常生活的一切皆是修行”的主張完全相同。相異之處是茶人進寺院參禪後又回到世俗社會中,通過修行生活化的茶道了悟佛法。茶庭或稱為露地,這一茶道環境是那樣狹小、簡陋,根本無法與寺院伽藍相提並論,稱它為草菴也許再合適不過了。但就是這樣一個狹小、簡陋的空間卻吸收容入了大禪院、伽藍的縮影。也可以說隨著wabi茶道的開創,一種露地草菴風格的禪也建立起來。茶道將禪以禪院中解放到在家的露地草菴上,將禪僧轉化為居士茶人。wabi茶是在家禪,也可以說是對禪宗的一種宗教改革。

  總而言之,禪與茶緊密相關,禪使人茶道的精神世界成為wabi。以wabi作為生活規範的wabi茶人創造了既是“wabi的宗教”又是“無的宗教”的草菴茶。此外,由於茶道包含了全部生活,所以它是禪的俗化,從精神和成立這兩方面可以看出茶道的本質是在家禪,也可以稱為是對禪的宗教改革。

  起源於中國的茶文化傳到日本後經過相當長的時間,由飲食文化的一種,上升為宗教性的,高層次的文化生活體系。茶最早傳入日本時,吃茶是貴族的風尚,也是大陸神仙思想的模仿。鎌倉時代榮西將抹茶法帶到日本,以他的《吃茶養生記》為代表,這一時期的日本又照搬了中國大陸的養生思想。此後鬥茶成為新興武士交際的一種手段,書院茶則集中體現了貴族的飲茶方式。這些都與禪沒有什麼內在聯絡。但是自從村田珠光將禪匯入茶的精神世界經過紹鷗的發展,到千利休時茶與禪已經完全融合在一起,形成獨特的日本茶道。千利休去世後,wabi茶迎來了它的興盛時期,歷代茶人在日常生活中實踐著茶禪一味的思想。

  縱觀日本茶道發展史,就會發現這一發展過程是茶不斷與禪融合的過程。如果沒有對禪的吸收就不可能有今天被稱為日本文化代表的茶道。日本茶道是東方文化的結晶,她必將迎來更加光輝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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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茶道對禪的活用

  就一般概念上的人來說,它是有相、有肉、有精神活動的。但在禪來看,這種有相的人不是真實的人。否定這有相的人,脫卻了一切有形束縛的無相的人才是真實的人。真實的人也被稱作無相的人,自覺了的無相的自己是真實的自己,即脫離了一切形狀的自己、否定了一切的自己才是真實的自己。但這個真實的自己又不是什麼自己以外的別的東西,自覺了的自己仍是原型的自己,不過是成為一個自由了的自己。這個自由了的自己甚至獲得了生死的自由,毋寧說是拋棄了生死之有形的束縛。生死對於有相的人是成立的,而對於無相的人是不成立的,從一個有相的人變成一個無相的人,即是禪修煉身心的目的。禪提出“佛祖共殺”,這在佛教裡是不能容忍的事情。這裡的“佛”指釋迦,“祖”指達摩,禪認為佛只是一種了悟的境地,是無形的。無形的才是真正的佛,而有形的便是虛偽的佛。寺院裡的銅製佛像、佛畫上的佛的肖像都是假的。真正的佛不在人體之外,而在人自己本身之中。這種“殺祖殺佛,殺盡初安”的思想,可稱為絕對無的世界觀。

  禪主張“向心求佛,自我究明”。這在禪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佛不是別的,它存在於每一個人的心中,了悟即所謂人體中被隱藏著的佛的覺醒。其覺醒是無形的,又稱無相的覺醒。這種無相的覺醒向外是求不到的,只能靠內省的修煉。

  禪的絕對否定的結果不在於將來,而在於現在。寄託於未來的否定不是絕對的否定。這樣一來,關於自我否定的“了悟”從空間上來說即自己,從時間上來說即現在。所以禪宗重視眼前的日常生活,認為食住行臥都是身心的修煉,又都是佛的體驗。由此,在禪宗裡產生了以寺院生活為物件的清規。而茶道將禪宗的清規擴大化,更進一步強調了禪的思想。說禪宗與茶道同屬禪的兩種表現形式,其中重要的理由就在於此。

  那麼再仔細分析一下“了悟”的境界。了悟並非是抓住、得到了某個物件,而是將主觀上的自己、客觀上的周圍世界同時否定。即“能所皆忘”。“能”指主觀,“所”指客觀。通過否定又產生了“能所不分,能所合一”的現象。能所之間的差別被否定,能也是所,所也是能。這種“能所皆忘”的境界被稱為“三昧”。所謂三昧,即某種事物成為一體,進入無我的狀態。比如一位出色的鋼琴家在演奏過程中,將自己融於旋律之中,從廣義上來說這也是“了悟”的一種表現,在禪宗以外的佛教各宗裡,提倡大量地讀經唸佛,力圖通過這種行為將自己化入佛經之中,以體驗佛陀的境界,在讀經唸佛中獲得“三昧”。

  鋼琴家式的“了悟”只能是瞬間的,只限於彈琴的場合。一般佛教中的“了悟”是有形的,是受三十二相八十種佛頂相的侷限的。而禪的“了悟”是無相的。觀花為花,撫木為木,花外無我,我外無木。茶道也一樣,主張拿起茶碗便與茶碗成為一體,拿起茶刷便與茶刷成為一體,不允許手拿茶碗心想茶刷。點茶時要隨著程式的進展與每一事物合為一體,總的來說與茶形成一體,而絕對不允許有點茶給客人看的雜念、禪的“了悟”是無形的,是無法用語言文字來形容的。因為語言文字本身是對某種有形物的描述。“了悟”的境界是一種語言成立之前的現象,是“言詮不及底”,“非思量底”。

  那麼,茶道與禪是怎樣內在地聯絡在一起的?這裡引用久鬆真一先生一段精闢的論述:“茶道的第一目的為修煉身心,其修煉身心是茶道文化形成的胎盤。無相的了悟作為一種現象顯示出來的才是茶道文化。茶道文化真是一種內容豐富的文化形式。我自己開始研究茶道以後感到驚訝的是,其文化形式有著強烈的獨特性,即:它是一種由無相的了悟,無相的自己所表現出來的形式。未滲透無相自己的茶道是不存在的,反過來說,茶道中必須滲透著無相的自己,即茶道文化是無相的自己的外在表現。茶道又是一種根源性的文化,它修煉人的身心,創造無相的人、了悟的人,即創造文化的創造者。所以說,茶道是創造文化創造者的文化。這些創造者創造的文化反過來又創造文化創造者。茶道是這樣的一種修煉人的天地、是這樣的一個文化創造的領域。在此意義上來說,茶道是無相自己的形成及無相自己表現的場所。”

  如上所述,真正意義上的茶道的形成,是以珠光為開山、紹鷗為先導、千利休為集大成者而完成的。這在茶道史上是一次偉大的革命。在那以前的飲茶文化帶有賭博的性質,會場上設有山珍海味,人們大吃大喝,酩酊大醉,會場上還展示各式各樣珍奇寶物,可說是一種豪華的文化,在這種飲茶文化裡,沒有絲毫的宗教、倫理色彩。

  在飲茶文化上掀起一場大革命的是珠光、紹鷗、利休等人。由他們改革過的茶道,具有宗教式、倫理式的身心修煉的性質。因此,茶道的文化形式是非常嚴肅的。茶室便是修煉人格的道場,進入茶室後要處處留意。主人與客人都是以修道為目的而走到一起的。所以,主人客人都要小心謹慎地行事。

  珠光、紹鷗、利休對茶道的改革在一定意義上也可以說是對於禪宗的宗教改革。它將禪從閉塞的禪寺裡解放了出來,安落在露地草菴中,將禪僧從坐禪三昧的生活中解脫出來,化作在家的茶人,創造了寺院、禪僧所不能創造的禪文化。茶道作為新的禪的表現形式,綜合了日常生活的一切形式。茶道與一般藝術形式不同,例如繪畫、戲劇、舞蹈,它們只包含生活的某一部分,而不能籠括整個生活。而茶道卻是一個完整的生活體系。

  茶道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稱為“無的宗教”。它從“有”的不安感中解放出來、建立了“本來無一物”的絕對否定的世界。“無一物”似乎給人一種消極、蕭條的感覺,其實“無一物中無盡藏”,其中包蘊著無限的可能性、無限的創造性。自由自在的創造性只有在否定了的、絕對無的主體上才能實現。這樣一來,“無一物”並非消極之物,而是最富有生命力的了。

  最純正的茶道被稱之為“草菴茶”。草菴茶的極意是對高貴、財富、權力的徹底批判,以及對低賤、貧窮的新的價值發現與價值創造。“不持一物”被視為一種高尚的事物,與此相比,茶人的內在修養才是最重要的。草菴茶人的三個條件為:***1***境界;***2***創造;***3***眼力。“不持一物”從狹義上來說是指沒有一件像樣的茶道具,但是從廣義上來講是指一種否定了一切的、禪的境界,一種“本來無一物”的境界。即使持有許多珍貴茶道具的茶人,也可以具有“不持一物”之心。

  “本來無一物”的主體是茶道藝術創作的源泉。在茶道的具體文化形式中,有許多規則、法式。但對於一個真正超脫了的茶人來說,這些規則、法式從一種“約束”轉化為一種“創造”形式。千利休在《南方錄》中指出:“茶道之祕事在於——打碎了山水、草木、草菴、主客、諸具、法則、規矩的、無一物之念的、無事安心的一片白露地。”這裡的白露地與“本來無一物”的境界為同一語。對於千利休來說,法則並非在人的主體之外,它是由主體的創造而表現的一種事物。主體不是法則的隨從,而是法則的創造者。自由自在地進行創作,其創作,以及其創作的結果自然而然地就表現為規矩、法則一類的東西。無理之事非真事,無事之理非真理,理與事合為一體才是草菴茶的本性。

  “心中一則”是茶道思想上的一個重要概念。在學習茶道時有千則萬則需要記熟、需要操演,但茶道修行的本意在於錘鍊“心中一則”。當茶人們通過多年的修行、徹底領悟茶道的本意之後,就會忘掉千則萬則,而只用“心中一則”來創造多種多樣的茶道文化形式。千利休說:須知茶道無非是燒水點茶。這與禪宗的“逢茶吃茶,逢飯吃飯”、“飢來即吃飯,困來即打眠”的境界是同樣的。《臨濟錄》中也講道:“佛法無用功處,只是平常無事,屙屎送尿,著衣吃飯,困來即臥。”當有人詢問千利休關於冬夏點茶的祕訣時,千利休說道:

  夏日求其涼,

  冬日求其暖。

  茶要合於口,

  炭要利於燃。

  歸結為一點,那就是脫卻一切個別的、他律的、世俗的成見,直入“無一物”之境界,隨時隨地自由自在地應付一切外來的事物,在“無事、無心、無作”之中又顯現出無窮的活力、無限的創造力。禪宗與茶道為禪的兩種表現形式。禪宗為正統的寺院禪風,茶道為庶民式的居士禪風。

  在這裡必須引用久鬆真一先生的這樣一段論述:

  草菴茶以禪為根本,對當時的茶道做出了根本性的變革,創造了草菴式的倫理,草菴式的禮儀做法,草菴式的藝術。建成了一整套貫穿於整個日常生活領域的綜合的有特色的文化體系。將佛法體現於茶湯之中,創造出了無形的、有形的許多文化形式,留下了歐美文化所沒有的日本獨特的文化遺產。站在禪的角度可以這樣說,禪進入了茶的世界,成為草菴茶的主體,由此使禪脫卻禪僧與禪院等傳統的制約,代替禪僧的是徹底拋棄了僧俗、貴賤、貧富之別的新型的草菴茶人。代替禪院的是適於新禪者居住的茶庭茶室。代替禪院清規及其日用什物的是新的禪式生活,茶道的禮法、茶道具。茶道的成立是禪的歷史上未曾有過的禪的活用。

  茶道是一種新型的宗教,禪的宗教。從它一成立時起就顯示出了強大的生命力。在千利休的時代,當時日本國最有權力的人物——豐臣秀吉,以及各地的大名、武士紛紛不顧身份的高低貴賤,官家舍掉官位,富者拋棄錢財,執著地投靠千利休,敬仰千利休的茶風——新型的宗教。人們紛紛湧進露地草菴,拂卻心頭塵埃,洗盡心頭迷惑,一心一意點茶參悟。可以說草菴茶風靡整個日本。各地茶室林立,茶人輩出,人們爭先恐後搶購名茶具,一隻名茶碗甚至價值連城。人人點茶,家家有茶事,通宵達旦,起早摸黑,其求道之心不可收。至今,茶道已成為日本人最喜愛的文化形式,也是最常舉行的文化活動。喜愛茶道的人比比皆是。為追求茶道而終身不嫁的女子,為追求茶道而辭去公職的男人屢見不鮮。茶道被公認為是日本文化的結晶,日本文化的代表。

  在日本學術界,當解釋日本茶道的思想時經常使用下面三個概念。***一***和敬清寂;***二***一期一會;***三***獨坐觀念。

  “和敬清寂”被稱為茶道的四諦、四規、四則。是日本茶道思想上最重要的理念。茶道思想的主旨為:主體的“無”,即主體的絕對否定,而這個茶道的主旨是無形的。作為“無”的化身而出現的有形的理念便是和、敬、清、寂。它們是“無”派生出的四種現象。由這四個抽象的事物又分別產生了日本茶道藝術成千上萬種諸形式,如茶室建築、點茶、道具、茶點心等。反過來說,茶道藝術中的所有現象都可以歸納進“和敬清寂”這四個理念裡,這四個理念又可歸結到主體的“無”之中。

  在表面上,“和敬清寂”似乎體現了一種人與人之間的倫理法則,如:“和”所表現的是主人與客人之間的和睦;“敬”所表現的是上下關係分明,有禮有節;“清”所表現的是茶室茶具的清潔,人心的清白;“寂”所表現的是茶事上恬靜的氣氛,茶人們莊重的表情。但這些表面現象只說明瞭“和敬清寂”四諦的一部分。

  依照久鬆真一先生的說法,“和敬清寂”不僅被運用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是對“事物人境”而言的。茶人們要以“和敬清寂”之心對待“事物人境”。事——指點茶、插花、掃除等百般事項。物——指茶碗、茶刷、茶釜等諸器物。人——指主人、客人等各種身份的人。境——指內露地、外露地、茶室等各種環境。

  那麼“和敬清寂”是如何在“事物人境”中體現出來的呢~這裡只論述“和敬清寂”與“事”的關係。例如,茶人們在添炭、點茶、喝茶時,要保持主體與客體的一致,即茶人自己與茶、炭的一體性。如其中有隔閡便稱不上是達到真正的“和”。再有,主人與客人之間的配合、客人與客人之間的配合、茶道具之間的色彩、形狀的搭配等,都必須達到大和之美。但“和”並不能沒有節度,茶事上還要貫穿“敬”。要明確各種事物所分擔的責任。相互承認,發揮其作用,做到上下有別,有禮有節。例如同形狀、同色彩的茶道具不能同時使用,與此相反要交差使用,以此來互相提色。有了“和、敬”還不夠,還要有“清、寂”。室事中一切的都必須清潔、清爽,不能有絲毫的塵埃。水要清,茶要純。整個氣氛要“寂”——安靜,不能有多餘的聲響,特別反對雜談。

  “和敬清寂”四諦的形成可追溯到村田珠光的時代,400多年來,一直是日本茶人的行動指南。這四個字常常掛在茶室裡、茶人的家裡,作為座右銘。

  “一期一會。”一詞出自江戶末期最大的茶人井伊直弼***1815~1860***所著茶論《茶湯一會集》。原文是這樣的:

  追其本源,茶事之會,為一期一會,即使同主、同客可反覆多次舉行茶事,也不能再現此時此刻之事。每次茶事之會,實為我一生一度之會。由此,主人要千方百計,盡深情貴意,不能有半點疏忽。客人也須以此世再不相逢之情赴會,熱心領受主人的每一個細小的匠心,以誠相交。此便是:一期一會。

  一期一會是說一生只見一次,再不會有第二次的相會。這是日本茶人們在舉行茶事時所應抱的心態。這種觀點來自佛教的無常觀。說宇宙間是無常的,人的生死、友人的離合也是無常的。每個人都難說自己一定有明天。人的生命是短暫的、脆弱的。這是人生的實態。面對人生無常的事實,有的人絕望、悲觀,而有的人則在生的瞬間裡竭盡全力地奮鬥,變消極為積極。佛教的無常觀督促茶人們尊重一分一秒,認真對待一時一事。當舉行茶事時,要抱有“一生一世只一次”的信念。的確,即使是常來常往的老朋友,在此時節、此茶室、此道具、此氣氛下舉行的茶事是不可能再現的。主人客人都要有一定的“緊迫感”,這種“緊迫感”又是創造不朽藝術的一種精神源泉。日本茶人忠實地遵守著一期一會的信念,十分珍惜每一次茶事,從每一次緊張的茶事中獲得生命的充實感。一般的茶會都留有茶會記。

  “獨坐觀念”一語也出自井伊直弼的《茶湯一會集》。原文是這樣寫的:

  ***茶事完畢***主客均須懷有戀戀不捨之情,共敘離別之禮。客人走出茶室,步入露地,輕手輕足,不得高聲放談。靜靜轉身,行回頭禮。主人更應謙恭,目送客人身影至無。其後,若將中門、隔扇、窗戶立即統統關上的話,甚為不知風雅情趣。一日之功化為烏有。送畢客人,也絕不能急於收拾。須靜靜返回茶室,獨入茶席,獨坐於爐前。追想客人話語之餘音,惆悵客人此時不知行至何處。今日,一期一會完了,靜思此日之事不可重演,或自點自服,這才是一會極意之功。此時,寂寞逼人,相語者只有茶釜一口,別無他物。誠為不自得難至其境也。

  “獨坐”指客人走後,獨自坐在茶室裡,“觀念”是“熟思”、“靜思”的意思。面對茶釜一隻,獨坐茶室,回味此日茶事,靜思此時此日再不會重演,茶人的心裡泛起一陣茫然之情,又湧起一股充實感。茶人此時的心境可稱作“主體的無”。

  在這裡,茶事確是一場淨心清魂的佛事。茶人也不愧為在家的僧人。茶室可比作寺院的佛堂。在這個意義上,茶道真可謂一種新型的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