皕宋樓藏書志

[拼音]:Songdai wenxue

中晚唐、五代藩鎮割據的混亂局面,隨著北宋王朝的建立而結束。宋太祖把軍權、財權收歸中央。用文臣知州事,在諸州設通判來掌管軍政民政,在各路設轉運使來掌管財權。選各道精兵送京城充禁旅,使武將不專領軍隊。這樣的方式雖然加強了中央集權,使地方勢力不能同中央對抗,但同時也削弱了國防力量,使石晉割讓的燕雲十六州(在今河北和山西北部),還是歸屬遼國;使西北大片地區(包括今寧夏、陝北以及甘肅和青海等的部分地區)歸屬西夏。宋對遼和西夏的戰爭,屢遭失敗,屈辱求和。到金兵南下,攻破汴京,北宋滅亡。南宋諸大將奮力抗金,掌握兵權,志存恢復。可是高宗、秦檜屈辱求和,收回諸大將兵權,殺岳飛,也是貫徹太祖收回軍權的國策,只儲存了一個偏安局面。直到蒙古軍南下,南宋滅亡,使宋代成為一個備受屈辱的朝代。這點在宋代文學中有強烈的反映。

宋代的社會歷史環境和宋代文學的特徵

北宋鞏固中央集權,太祖杯酒釋兵權時,勸諸大將“多積金帛田宅以遺子孫,歌兒舞女,以終天年”。上層官僚地主廣置田園,過著沉迷於歌臺舞榭的生活。又優待文臣,除俸錢祿米外,又有職錢和職田,“恩逮於百官者惟恐其不足,財取於萬民者不留其有餘”(趙翼《廿二史劄記·宋制祿之厚》)。又廣開科舉,宋初進士,依唐舊制,每歲不過二、三十人,太宗太平興國二年(977),放進士幾500人,比舊制多20倍(王栐《燕翼詒謀錄》卷一)。宋的疆域小於唐,“官五倍於舊”(宋祁《景文集·上三冗三費疏》)。這也使中下層地主階級士子有更多的可能進入仕途,可以過著酣歌曼舞的生活。這跟宋朝的經濟發展有關。宋初興修水利,擴大農田,增加農戶。農業有了發展,工商業更得到空前的發展。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記載汴京(今河南開封)的繁華景象;周密《武林舊事》記南渡後臨安(浙江杭州)的盛況。宋代都市的繁榮,造成廣大的市民階層。歌樓舞榭,盛極一時,“瓦子”中表演技藝的場所空前繁榮。這都是宋代詞和話本發展的重要條件。

宋代為了加強中央集權,不讓地方勢力對抗中央,對地主階級士子採取思想上的控制政策。北宋孫復著《春秋尊王發微》,既尊朝廷,又謂“《春秋》有貶無褒,大抵以深刻為主”,“變為羅織之經”(《四庫全書總目》),適應宋朝的加強思想控制,跟著產生“正統”理論。司馬光論正統,稱“立法度,班號令,而天下莫敢違者乃謂之王”(《通鑑》魏紀黃初二年),強調思想統一,宋代道學家又提出“道統”,在散文創作上又有“文統”的說法。道統、文統都推本於韓愈。這又成為宋代的古文革新運動的社會背景。

宋代文學中貫穿著愛國主義精神,憤慨國勢削弱,外族侵凌,懷抱破敵立功的壯志的,早在蘇舜欽的詩裡,就有《慶州敗》一類的詩。稍後,蘇軾的〔江城子〕《密州出獵》裡,有“射天狼”的豪情。到南宋陸游、辛棄疾等多數作家的大量作品裡,更充滿著愛國憂國之情。而到南宋滅亡前後,文天祥、謝翱等作家的詩文裡,這種感情就更加強烈。這一特色,是宋以前文學所沒有的。這種愛國主義精神一直感染著後來的讀者,成為宋代文學的重要特色。

詞這種體裁,從唐末到五代,配合燕樂,作為歌樓舞館的唱辭,所謂“拾翠洲邊,自得羽毛之異;織綃泉底,獨殊機杼之功”(歐陽炯《花間集序》),用翠羽輕綃來比,指出當時的詞,風格和語言要求輕靡。又稱“自南朝之宮體,扇北里之倡風”(同前),寫柔靡的戀情。到北宋初年,士大夫的流連歌舞,加上都市的歌樓舞榭中都在唱詞,這種輕靡和綺麗的詞盛極一時。北宋晁補之說詞是“當行家語”(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六引),李清照稱詞“別是一家”(《論詞》),除了詞要合樂外,主要指詞的內容和風格都與詩不同。到了蘇軾手裡,以詩為詞,到了辛棄疾手裡,以文為詞,打破了詞和詩文的界線,擴大了詞所反映的生活領域,從而使詞成為宋代最重要的文學形式。隨著都市的興起,市民階層的壯大,適應市民需要的各種娛樂活動紛紛興起。周密《武林舊事》稱臨安有瓦子23處,最大的一處有勾欄十三個。其中“說話”的,以小說、講史最受人歡迎。吳自牧《夢樑錄》稱小說有煙粉、靈怪、傳奇、公案、撲刀、杆棒、發跡變泰等類。還有“講史書”,講歷代史傳戰爭興廢之事。說話的底本稱話本。說話在唐代已經出現,到宋代有了更大的發展。宋代的話本反映市民生活,使小市民成為話本的主角。話本由說話人用當時的口語和淺近的文言詞語來講說,形成了一種新的文體。它刻畫人物,運用性格化的語言,勝於過去文言小說裡記述的語言。

北宋提倡古文,繼承韓愈《原道》的道統說。韓愈論文是文道合一的。因此,北宋初柳開提倡古文,他在《應責》裡說:“吾之道,孔子、孟軻、揚雄、韓愈之道;吾之文,孔子、孟軻、揚雄、韓愈之文也。”這裡隱約含有道統、文統的意味,但柳開講的道沒有新義,且所作文不免艱澀,影響不大。而歐陽修領導古文革新運動,所講的道,不限於以儒家的仁義為道,他反對“棄百事不關於心”(《答吳充秀才書》),認為應從關心百事中求道;用音樂作比,不僅要知道“八音、五聲、六代之曲”,還要懂得“動盪血脈,流通精神”,使人悲喜歌泣得所以然(《書梅聖俞稿後》),即要有所自得。這是他擴大了對道的認識。韓愈的古文,有提倡“文從字順”的一面,又有主張“沉浸濃郁”、追求詞藻、用險難字的一面。歐陽修的古文,避難取易,力求平易暢達,開一代風氣,加上追隨者的響應,就使宋代散文的發展不同於唐代散文,對後世的影響極為深遠。

歐陽修的散文不取韓愈的散文奇險濃郁的一面,但宋代在詩文革新運動時期的詩,卻學習韓愈的以文為詩,又有取於他的煉字琢句的一面。大概唐詩以風神情韻為主,宋代革新時期的詩人,要求有自己的風貌,發展以議論為詩,以筋骨思理見勝。宋詩“取材廣而命意新”(曹學佺《宋詩選序》)。在命意新上,宋詩人創作了富有理趣的詩,構成了宋詩的特色。宋人“以才學為詩”,用古典成語來表達情意,成為黃庭堅江西詩派的一個特點。這樣,宋代的詩文具有不同於唐代詩文的獨特風貌。

宋代加強了思想控制,宋真宗大中祥符中,“嘗下詔禁文體浮豔。議者謂是時館中作《宣曲》詩,‘或謂頗指宮掖’”,“賴天子愛才士,皆置而不問,獨下詔諷切而已,不然亦殆哉?”(陸游《渭南文集》卷三十一《跋西崑酬唱集》)唐朝人寫詩來諷刺本朝史事、時事都沒有事。楊億、劉筠等在被信任時,寫了“頗指宮掖”的詩,就被詔書借“文體浮豔”為名而加禁止。夏竦罷樞密使,范仲淹等執政,石介作《慶曆聖德頌》,歌頌進賢去佞,孫復說:“子禍始於此矣!”由此招來了夏竦的忌恨而招致石介在死後差一點被髮棺,並使石介子弟受連累,很久羈管他州。宋神宗元豐二年(1079),蘇軾在詩中反映新法推行中的缺點,即被逮捕下獄,幾乎被處死,世稱“烏臺詩案”。宋代表面上對文人在政治上表示寬大,在思想上則注意控制,當是宋詩在諷喻興寄上較唐詩遜色的原因。從此開始,封建統治階級就編織成一張“文網”,歷明代而至清代的前期,這張網愈收愈緊,終於發展到了政治上的大規模迫害。

北宋前期文學

宋初文學,元代方回《送羅壽可詩序》稱,“宋剗五代舊習,詩有‘白體’‘崑體’‘晚唐體’”。仿效白居易體的有王禹偁,他也提倡杜甫的詩。倡“崑體”的為楊億、劉筠等的《西崑酬唱集》,效李商隱體,以《宣曲》詩諷刺宮掖,被下詔禁止。效晚唐體的有九僧(見“惠崇”)、林逋、魏野等人,用清淡的風格來寫幽靜的隱居生活,都受到晚唐詩人賈島、姚合的影響。這時期的宋詩,還是模仿唐詩,沒有形成自己的獨特風貌。到梅堯臣起來,他的詩用思深遠,風格平淡,雖作近體,而存古意,“意新語工”,蘇舜欽跟他並稱。蘇舜欽的詩,筆力豪俊、超邁橫絕,好作古體,內容多結合當時現實。歐陽修學韓愈的以文為詩,又受李白詩的影響。但韓詩矯健,歐詩舒暢,風格不同,這時開始顯出宋詩的特色。

北宋初期的散文,仍襲五代浮靡的文風。柳開倡言“革弊復古”,提出重道、致用、崇散、尊韓等觀點,但他的文辭不免艱澀。繼柳開之後倡導古文的有王禹偁,他主張“傳道而明心”,繼承韓愈“文從字順”的一面,強調文貴乎“句之易道,義之易曉”(《答張扶書》),語言平易近人。此後提倡古文的有穆修、尹洙、石介等人。穆修訪求校正韓柳集,提倡古文,爾後為尹洙。尹洙通知古今,為文簡而有法,再後為歐陽修。尹洙稱范仲淹《岳陽樓記》為“傳奇體”(《後山詩話》),不滿意他的描繪景物用辭藻及對偶。歐陽修不反對偶儷,所見較廣。歐陽修是宋代古文運動的領袖,他對“道”與“文”有自己的看法。他的文“紆徐委備,往復百折,而條達疏暢,無所間斷”(蘇洵《上歐陽內翰書》),平易暢達,有情韻之美,開創了一代文風。他獎引後進,在他周圍,團結了曾鞏、王安石及蘇洵、蘇軾、蘇轍父子等人,使宋代散文有了空前的發展。

北宋前期的詞,代表作家有晏殊、歐陽修、柳永等。晏、歐的詞主要是小令,多寫閒情逸致,詞風則承襲五代,受南唐馮延巳影響尤深,但基調有所變化。晏詞趨向雍容淡逸,和雅溫婉;歐詞較為疏宕俊朗,深摯清麗。柳永是北宋第一個大量寫作慢詞的詞人。他的詞長於鋪敘,不避俚俗,以白描的手法,極寫都市繁華和悲歡離合之情。“尤工於羈旅行役”,且多以同情態度描寫伶工樂妓的生活和願望,發展了詞體,擴大了詞境。但也時有下筆率易、跡近淫靡之病。這一時期以小令著稱的還有宋祁、范仲淹、晏幾道等。宋、範均存詞不多,前者有一些佳句流傳很廣,後者在內容上有重要突破;塞垣風光,戍邊情懷,蒼涼悲壯,慷慨生哀,確是俯視群流,獨放異彩。晏幾道是晏殊的幼子,與其父合稱“二晏”。所作多數是對往事的低迴追憶,感傷惆悵,委婉深沉。這一時期的慢詞作家還有張先。其詞與柳永齊名,但才力稍遜,長於煉句而短於煉意,詞風偏於纖巧冶豔,意境不高。

就北宋前期的文學說,在歐陽修領導下的詩文革新運動已取得成功,宋代的詩歌和散文,已開始呈現出不同於唐代詩歌和散文的風貌。北宋前期的詞,以柳永的創作長調最為突出,顯示宋詞比唐五代詞有了新的發展。

繼承歐陽修的古文創作理論的是曾鞏,他稱“畜道德而能文章”,認為“畜道德”“則公且是矣。而其辭之不工,則世猶不傳,於是又在其文章兼勝焉”(《寄歐陽舍人書》),又稱“所記者豈獨其跡也,並與其深微之意而傳之”(《南齊書目錄序》),這就本歐陽修對道和文的看法作了闡明。他的散文,平正通達,委曲詳明,在藝術性上次於歐陽修。王安石的散文,內容深刻,辭氣峭折,具有不同於歐陽修的風格。他在《上人書》裡要求“自得”“資深”,加以“左右逢源”,所以他的文章深刻透闢,曲折如意。王安石的詩歌創作工於刻畫,善於議論,罷相後退居鐘山所作刻畫景物的詩,精工明麗,為人所稱道。他在修辭上的特點,就是借用古語來表達情思。由於他博極群書,“自百家諸子之書,至於《難經》、《素問》、《本草》諸小說無所不讀”(《答曾子固書》),所以造成“以學問為詩”的風氣。他的詞所作不多,但像〔桂枝香〕“登臨送目”,寫金陵懷古,已經是以詩寫詞,不過影響不大。王安石在詩文詞的創作上,都有傑出成就。

北宋後期文學

北宋後期繼歐陽修領導古文革新的運動,並取得完全勝利的是蘇軾,在詩歌的創作上有了進一步發展的是蘇軾,在詞的創作上,打破詩詞的界限,以詩為詞,開闢了詞的境界的也是蘇軾,蘇軾是北宋最傑出的大作家。

蘇軾繼歐陽修起來,在完成北宋詩文詞的革新運動方面,發揮了更大的更全面的作用。歐陽修講的道是關心百事,有所自得。蘇軾講的道,如學潛水的“日與水居,則十五而得其道”(《日喻》),是在生活實踐中有所體會,才能“求物之妙,如繫風捕影,能使是物瞭然於心者,蓋千萬人而不一遇也,而況能使瞭然於口與手者乎?是之為辭達”(《答謝民師書》)。其實蘇軾的所謂“道”,在概念上和儒家道家以及宋代程朱的所謂道都有不同,更多地偏重於生活體驗,從生活中獲得創作構思。他會運用“博喻”,用豐富、新鮮、貼切的比喻,來表達這種口未能言的體會。他的創作,“如萬斛泉源,不擇地而出”,“隨物賦形”(《文說》),既有深厚廣闊的生活體驗,又有“隨物賦形”的形象表現手法,顯示了北宋最傑出的文學成就。他的散文,論辯滔滔,氣勢雄壯,縱橫變化,汪洋恣肆。他的賦,象《前赤壁賦》,是敘事、描繪、哲理的結合,情韻相生。他的小品,富有詩情畫意,有豐富的想象力。他的詩“出新意於法度之中,寄妙理於豪放之外”(《書吳道子畫後》),才情奔放,曲折變化,無不達之意。“以文為詩,自昌黎始;至東坡益大放厥詞,別開生面,成一代之大觀”(趙翼《甌北詩話》卷五)。他的詞,打破了詩詞的界限,以詩為詞,風格多樣,有清新俊逸的,有剛健豪放的,給詞開闢了新的境界。他完成了北宋詩文詞的革新運動。

蘇門四學士是黃庭堅、秦觀、張耒和晁補之,四學士外還有陳師道也極有名。黃庭堅是江西詩派的開創者,陳師道是江西詩派中僅次於黃庭堅的作者。黃庭堅主張“古之能為文章者,真能陶冶萬物,雖取古人之陳言入於翰墨,如靈丹一粒,點鐵成金也”(《答洪駒父書》)。這是把王安石、蘇軾等的以學問為詩的實踐發展而建立的一套理論。他“搜獵奇書,穿穴異聞”來引用“陳言”,顯示他的學問;這種“陳言”是用來“陶冶萬物”的,所以他的詩是有內容的,也表達了他的感慨和激情。對黃庭堅,論者譭譽不一,但他的主張和詩歌作品在宋代產生了很大影響。陳師道初學黃庭堅,後來改學杜甫。他表達切身體會的五言古詩,寫得極為樸摯。張耒的詩較多地反映人民生活。秦觀的詞有很高成就,“寄慨身世,閒雅有情思,酒邊花下,一往而深”(馮煦《宋六十一家詞選例言》)。“若以其詞論,直是初日芙蓉,曉風楊柳,倩麗之桃李,容猶當之有愧色焉”(況周頤《蕙風詞話》卷二)。他跟蘇軾的詞不同,是當時婉約派詞的傑出者。當時著名詞人還有賀鑄,他的詞穠麗中有清剛之氣。

稍後的著名詞人有周邦彥。他精通音律,創作了許多新調。他的詞“多用唐人詩語,括入律,渾然天成;長調尤善鋪敘,富豔精工”(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二十一),在當時和後代都為人推重。李清照《論詞》“乃知別是一家,要“協音律”,又稱“晏(殊)苦無鋪敘,賀(鑄)苦少典重,秦(觀)則專主情致而少故實,譬如貧家美女,非不妍麗,而終乏富貴態”。她推崇的別是一家大概即指周邦彥的詞,協音律,講鋪敘,較典重,有故實,這代表了當時的看法。李清照的詞,是婉約派的正宗,工於抒情,用白描的語言曲折地表達深摯的情意,姿態百出。她南渡後的作品,經歷了國破家亡的苦難,流露了極為悽苦的感情。這時期她的詩歌,又充滿愛國激情,具有豪邁猷勁的風格。

南宋前期文學

經歷了北宋覆亡的“靖康之難”,激起了南宋詩人抵抗侵略、保衛祖國的愛國主義精神。他們雖然或多或少地受到江西詩派的影響,但時代的劇變,迫使詩人拋開江西詩派“取古人陳言”的寫法,寫出表現愛國主義精神的詩篇。這時期取得傑出成就的是陸游和辛棄疾的作品。稍早於陸、辛的詩人有陳與義,“建炎間,避地湖嶠(兩湖五嶺),行萬里路,詩益奇壯,造次不忘憂愛。以簡嚴掃繁縟,以雄渾代尖巧。第其品格,當在諸家之上”(《宋詩鈔·簡齋詩鈔》)。他的身世漂泊與杜甫相似,他的詩也轉向杜甫學習,學到杜詩的音節巨集亮,風格沉著。“中興四大詩人”,“尤、楊、範、陸”並稱。尤袤的詩大都散失。楊萬里的詩,自稱“步後園,登古城,採擷杞菊,攀翻花竹,永珍畢來,獻予詩材”(《誠齋荊溪集序》)。他從生活中抓住一點感受就寫詩,這就擺脫了江西詩派的以學問為詩的規範,作出活潑自然的詩。只是他的愛國感情不夠強烈。范成大出使金時所作72首七絕,表達了北宋亡國之痛,反映了遺民盼望恢復的心情。他的《四時田園雜興》60首,對農民的疾苦有了深入反映,勝過以前的田園詩。這時期最傑出的詩人是陸游。陸游的詩有兩方面:一方面是體會生活的雋永滋味,熨貼景物的曲折情狀;另一方面是表達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要為國家報仇雪恥,收復失地,解救淪陷區人民,悲憤激烈。他在詩和詞裡都表現了這種精神,在詩裡更為突出。陸游的散文也很有成就。他的論文、記敘,不少貫串著愛國感情。他的《入蜀記》,寫景、議論、抒情,均極為生動。

辛棄疾是南宋前期最傑出的愛國詞人。他在詞裡充滿了洗雪國恥的豪情,寫出了壯志難酬、國勢衰落的悲憤。他在蘇軾以詩為詞後,“別開天地,橫絕古今,《論》《孟》《詩小序》《左氏春秋》”,“拉雜運用”(吳衡照《蓮子居詞話》卷一),以文為詞。他的詞有縱橫奔放的一面,又有穠麗纖綿的一面。這時期的辛派詞人,有陳亮和劉過等人。陳亮詞筆力矯健,氣勢豪放。劉過詞有豪氣,多壯語。陳亮又是著名的政治家,堅持抗戰,反對投降,要“推倒一世之智勇,開拓萬古之心胸,自謂差有一日之長”(《宋史》本傳)。還有葉適的散文,多論時事,獨抒己見。“文章雄贍,才氣奔逸,在南渡卓然為一大宗”(《四庫全書總目·水心集》)。

南宋後期文學

南宋後期文學,由於宋金媾和以後,經歷一段相對安定時期,愛國主義的歌聲逐漸衰退,格律派詞人興起。這一派,以姜夔為最著名。“白石脫胎稼軒,變雄健為清剛,變馳驟為疏宕”(賙濟《宋四家詞選序論》),格調較高,音調和婉。他的〔揚州慢〕寫“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反映了一些戰亂的感嘆,但缺少愛國的激情。史達祖〔滿江紅〕《九月二十一日出京懷古》:“老子豈無經世術,詩人不預平戎策。”表達了一些憂憤。他以詠物詞著名,工於刻畫。姜夔替他的《梅溪詞》作序,稱為“融情景於一家,會句意於兩得”(《花庵詩選》引)。吳文英的詞,在修辭協律上用力,過於雕琢,不免晦澀。周密的詞,講求清麗,曾和吳並稱“二窗”(周草窗、吳夢窗),詞風相近,但周並不象吳的晦澀。他選南宋詞為《絕妙好詞》,代表了雅正派的觀點。張炎的詞,表達南宋亡國後的淒涼哀怨。他研究聲律,在唱腔上用功。他提倡“清空”。姜夔、張炎的詞對後世影響較大。清代以朱彝尊、厲鶚等人為代表的浙派詞人,就是推崇他們的。陳廷焯《白雨齋詞話》亦極推重他們,稱:“姜堯章詞,清虛騷雅,每於伊鬱中饒蘊藉。”又稱:“張玉田詞,如並剪哀梨,爽豁心目。”此外,史達祖、吳文英、周密等南宋詞人,也得到清代詞人的推重。跟格律派詞相當的,有四靈派和江湖派的詩。“永嘉四靈”,學晚唐賈島、姚合的詩,悽清幽咽,境界太狹,抒情太偏。江湖派是受四靈派影響的詩派,其中最著名的詩人首推劉克莊,他在學晚唐體的詩裡面填嵌成語典故,可是還不能擺脫晚唐體的格局。

南宋末年,文學中的愛國主義精神再度發揚,有反侵略的忠憤,有崇高的民族氣節,也有遁跡山林寧死不屈的孤高。象文天祥的《指南錄》和《指南後錄》中的詩文,劉辰翁表現亡國之痛的詞,汪元量表現忠憤氣節的詩,以及記錄亡國之痛的《越州歌》20首,謝翱的血淚文《西臺慟哭記》,構成了宋代文學的強烈尾聲。

宋代文學還有白話短篇小說的話本和平話,是說話藝人的底本。話本是適應市民階層的壯大產生的。它反映了城市中小商人、手工業者和下層婦女的生活,以這些人為話本中的主人,塑造了各種人物,具有性格化的對話,有生動的故事情節,運用接近口語的白話。它適應聽眾陸續到達的需要,在正式講故事前有詩詞或其他簡短故事組成的“入話”,用韻文來對人物或情景作描寫,全文用詩詞作結束。宋代話本讚美婦女對愛情的追求的,有《碾玉觀音》、《鬧樊樓多情周勝仙》;寫公案故事的,有《錯斬崔寧》,暴露封建官吏的草菅人命;寫俠盜故事的,有《宋四公大鬧禁魂張》,讚美宋四公等劫富濟貧、懲罰為富不仁者的俠義行為等。

這種話本成為白話短篇小說的開端,對後代的白話短篇小說有深遠的影響。平話講歷代故事,有《新編五代史平話》和《大宋宣和遺事》,對後代長篇小說的創作有一定影響。